鯤出北溟
接受不完美的父母,甚至虐待過自己的父母,不需要專程跑到父母面前去做什么,而是放棄試圖改變過去的想法,放棄了“我應該擁有一個完美父母”的假設,從而用一種全新的眼光看待父母和自己,從內心全然的接受并尊重他們的命運。
接受不等于認同,不等于屈服,更不是懦弱,而是一種更高級的力量,一種與自我和解的必經之路。

小仲馬是大仲馬的私生子,直到七歲大仲馬才承認這個兒子,通過法庭裁決爭得了撫養權,卻把他放到寄宿學校。小仲馬對父親的感情由期待敬仰慢慢的轉變為怨恨和執拗,他一方面怨憎自己的父親沒有給自己足夠的愛,一方面拼命努力上進,要讓父親對自己刮目相看。他記得父親對自己的漠不關心,也記得父親對他的像伙伴之間的友情。他即使最初寫文章時四處碰壁,也不肯借用父親的聲譽,甚至為了避免他人將二人聯系在一起,還為自己起了無數其他姓氏的筆名。
小仲馬的話劇《茶花女》初演時,大仲馬正在外流亡,小仲馬給他電報上說:“第一天上演時的盛況,足以令人誤以為是您的作品。”大仲馬回電說:“孩子,我最好的作品就是你”。
小仲馬接受了這么一個浪蕩放縱的父親,并不是認同他的為人,而是放棄了心目中的幻想,接受真實的父親。他甚至從兩人的關系中找到了劇本的題材。在他講述一個私生子的悲慘遭遇的劇本《私生子》的結尾,私生子終于知道,他一向稱之為“叔叔”的人,原來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最后一幕,父親對兒子說:“當我倆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你一定允許我叫你兒子。”兒子回答:“好的,叔叔。”這部劇在巴黎上映時,劇場老板曾要求小仲馬將結尾改成父子二人擁抱的熱烈場面。小仲馬斷然拒絕,并說,“我就是為了這兩句話才寫這個劇本的!”
不過,這些劇本仍然是藝術創作,大仲馬也心知肚明。小仲馬在給大仲馬的信中說:
“親愛的偉人,你既天真又善良,你本來就愿意讓我分享你的榮光,就像當初我既年輕又懶惰時,你讓我花你的錢一樣。現在,我很興奮,終于有機會當眾向你鞠躬致敬,在明媚的陽光下贊頌你,并且面對未來用我的愛意擁抱你……”
小仲馬把父親看成了好朋友,看成師傅,甚至看成徒弟。大仲馬在兒子的影響下,也向現實主義創作靠攏,寫起了小市民和小人物。
就像河流終于歸于大海,兒女最終都要面對不完美的父母。
如果我們不能放下內心的執念,不停地改造那個不完美的父母,跌進完美父母的陷阱之中,像個孩子似的疲憊地奔波,奉獻一生,終究徒勞無獲。
然而,在現實中,因為內心的障礙,我們總是拖延與父母和解的決定。這往往會讓我們因為錯過了機會而痛苦。
電視連續劇《我的丑娘》中,進城務工的青年王大春因為母親的長相丑陋而倍感羞恥,在戀愛乃至結婚的過程中,他始終稱自己父母雙亡,甚至結婚典禮也不愿讓母親參加。他不肯接受母親的相貌丑陋,其實是不肯接受自卑的自己,直到母親病危才在病床前叫了聲“媽”,可是子欲養而親不待,留給他的是無盡的悔恨。
我們要明白,接受父母的不完美,不是為了改變父母,而是為了讓自己丟掉過去的負面影響,提升自己的幸福感,獲得更加輕松自在。
不接受父母給予自己的傷害,和接受不完美的父母,是可以同時存在的兩回事。
奧巴馬的父親貝拉克·奧巴馬是個典型的渣男,一生始亂終棄,有4個老婆,少說生了8個孩子。他明明有老婆孩子,卻騙奧巴馬的生母鄧納姆說自己是自由身。婚后生下奧巴馬,又借口生活費不夠養小家庭,扔下他們母子到東海岸去上學了,沒付過一分錢贍養費。此后,他一生只和奧巴馬見過一次面。奧巴馬沒有說過什么,但是他剛當上參議員就寫了一本書,書名叫《我父親的夢想》,講了一個黑人想實現美國夢的故事。
你看,放下,也不是那么難。
接受父母的不完美,就是為自己的情緒負責,不把自己的痛苦歸咎他人,理解和放下情感的創傷。
雖然巴爾扎克憎恨自己的母親,在他的信中什么刻薄的話都曾經說過,但是每當他需要一個真正可靠、信得過的人時,他總是求救于自己的母親。他完全信賴母親那雙嚴厲的手和勤儉節約的作風。不管是逃避債權人,還是出去旅行,或者是籌備婚禮,巴爾扎克都委托母親照看房子,掌管財產。
如果我們已經長大,放棄完美父母的幻想,才會繼續成長。這不是你的錯,或許也不是父母的錯。
對許多人來說,這就是命吧。坦然接受命運,不要讓它成為包袱,而是成為肥沃的土壤,使自己迅速成長。
命運不就是用來打破的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