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offside與onside的譯法談不可譯現象

趙自為　禹一奇

【摘 要】翻譯研究中對于不可譯現象的探討進行了數十年，從各個角度分析了出現不可譯現象的原因，并嘗試解決問題。本文以足球術語offside和onside的譯法為基礎，比較漢語、粵語、德語、西班牙語和日語的翻譯策略，得出語言因素是導致該術語不可譯的唯一原因，并引出“翻譯”和“詮釋”的區別。

【關鍵詞】翻譯；不可譯；足球；

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8）34-0197-03

足球是世界上從事人口最多的體育運動，1862年在英國諾丁漢郡成立了世界上第一個足球俱樂部，標志著現代足球誕生。英語，作為足球發源國的母語，也成為了足球界無可爭議的第一語言。國際足球聯合會（Fédération Internationale de Football Association，簡稱FIFA），簡稱國際足聯，是國際單項體育聯合會總會成員。工作用語為英、法、西班牙和德語，如有語言沖突時，以英語為準。國際足聯編寫的《足球比賽規則（Laws of the Game）》也以英語版為準。

足球領域的術語數量龐大，眾所周知的有“射門”、“傷停補時”、“守門員”等，都來自于英語術語的翻譯。這些術語的譯者是何人已不可考證，但幾十年傳承至今，展現出的智慧和文采經久不衰。比如penalty box，直譯過是懲罰區或者罰球區，但一個“禁”字，立刻提升了境界，讓人聯想到紫禁城、禁宮、禁衛軍、禁地等，傳神、易懂。又比如free kick，直譯為自由踢，翻譯成任意球，頗顯中文意境。而onside一詞，一直缺少專門的譯法，只能用與之對應的offside（越位）的否定詞“不越位”來表述。本文試圖從offside與onside的漢譯來探究不可譯現象。

一、Offside的漢譯

根據國際足聯編寫的《Laws of the Game（足球比賽規則）》，對offside的定義為：

Players in an offside position， when the ball is touched or played by a teammate， may not become actively involved in the play. A player is in an offside position if any of their body parts with which they can touch the ball during any other part of the play is in the opponents' half of the pitch and closer to the opponents' goal line than both the ball and the second-to-last opponent （usually， but not necessarily always， the last defensive player in front of the goalkeeper）.

即在進攻方傳球球員起腳的瞬間，接球球員比倒數第二名防守球員距離球門更近，同時比球距離球門更近，并試圖借此位置進球或干擾比賽，就會被判罰越位。

offside可作名詞、形容詞和副詞，字面意思是“過邊”、“過線”、“離邊”，完全不能傳達原詞的規則含義。而“越位”一詞恰恰刻畫出進攻球員超出倒數第二名防守球員身位的狀態。英語中其他表達offside意義的短語一般也譯為“越位”，例如：

（1a）Wilson enjoys running with the ball； as a result， it is rare for him to play off the shoulder of the last defender.

（1b）威爾遜非常喜歡球在腳下的感覺，正因如此，他很少會去尋求反越位的機會。

（2a）If he was left high up on the right， sitting on the defence's shoulder and looking for a swift out-ball to collect and move forward with， he could become a deadly counter-attacking option.

（2b）若他（奧里吉）被孤懸于右翼，在越位線伺機游曳，等待隊友從強側敲來的皮球，并全速插上，他將成為一個致命的反擊收割者。

以上兩例中，分別用the shoulder of the last defender和the defence's shoulder來表示off-side。the last defender和the defence指的是除門將外離球門最近的最后一名后衛，這名后衛靠近球門一側的shoulder（肩膀）即判斷進攻球員是否越位的界線。例（1b）中提到的“反越位”在英語中一般表達為：

（3a）Benteke prefers to play flatter， dropping off the line like Wilfried Bony rather than springing the offside trap， while Roberto Firmino—a No. 10 who has been shifted forward on occasion—does that， too.

（3b）本特克則更愿意扮演前場支點的角色，如維爾弗雷德-博尼般切出禁區接球過渡而非游弋著試圖反越位，而菲爾米諾——時不時會客串前鋒的10號位球員——也有著同樣的踢球習慣。

（4a）The former Bayer Leverkusen man's pace on the break allowed him to be a threat on the counterattack and his opening goal was the result of his ability to beat a high offside trap.

（4b）前藥廠球員（許爾勒）的爆發力和速度在反擊時很有威脅，而他的進球便是來源于他出眾的反越位技術。

offside trap，一般譯為“越位陷阱”，指防守一方利用越位規則采取的防守戰術。漢語中也經常使用“反越位”一詞，但該詞與“越位”并非反義詞，用于表達進攻球員主動使用戰術來化解越位陷阱。

二、Onside的漢譯

國際足聯編寫的《足球比賽規則》未對onside作出明確定義，僅在offside的幾條補充說明中提及了onside的概念，例如：

（5a）Now， a player who is in an offside position when one pass in a move is played can go onto participate in the rest of the move as long as he doesn't touch the ball from the initial pass. If play catches up with him， and a second pass is played to him when he is in an onside position， play can continue.

（5b）現在，處于越位位置的進攻球員只要在第一腳傳球發生時不觸碰足球，在發生第二次傳球后可以參與之后的進攻。當第二次傳球時該球員處于不越位的位置接球，進攻可以繼續進行。

嚴格說來，onside一詞沒有對應的漢語術語，通常采用“不越位”代替，在足球比賽解說中甚至常用“好球”來表達onside（即夸贊進攻方傳球人與接球人出色的傳跑配合）。而廣東和香港地區的足球解說員一般使用“恰西”（offside的粵語音譯）表達越位，而onside也常用“冇恰西”（“冇”即“沒有”）表示。

（6a）Now， however， as soon as Mesut Ozil sprints with the ball to a position level with Ronaldo， Ronaldo becomes onside. Ozil squares the ball， and Ronaldo taps in.

（6b）這回，厄齊爾帶球沖刺和C羅齊平的時候后者已經不再越位，厄齊爾傳中，C羅包抄破門！

雖然在美式足球，即橄欖球術語中也有onside kick（賭博踢）的說法，但此處的onside與本文討論的英式足球術語onside，有完全不同的規則含義，因此無法借用。中國著名足球解說員黃健翔在微博中提出過“在位”、“好位”和“適位”的譯法，“但是很難得到廣泛接受和使用，可見文字的水準不足，即未精準簡單表達了規則，又不能朗朗上口易于傳頌”。

三、不可譯現象

我們討論不可譯現象時，一般歸結于政治、文化或語言因素，比如中醫的一些概念、廣告詞中的諧音雙關。而足球是一項全球流行百余年，進入中國也有近百年的體育運動，offside和onside的規則也是大量足球從業者和球迷所知的，既和政治無關，也不存在文化障礙。因此，onside的不可譯只可能是語言因素造成的，即百十年來無一人創造出一詞既傳達意義，又朗朗上口。該案例不僅發生在漢語中，其他與英語屬同語系或不同語系的語言也出現了相同的困境。德語中，offside有直接對應的abseits，詞性為名詞或副詞，但在用于表達足球領域的“越位”概念時往往用名詞形式Abseits。

（7a）Der Linienrichter winkte Abseits.

（7b）邊裁舉旗示意越位。

和漢語一樣，Abseits在德語里沒有反義詞，一般用kein Abseits、nicht abseits或nicht im Abseits 表示onside的意義。Kein是修飾名詞的否定詞，表示“沒有”，相當于no；nicht是修飾動詞或介詞短語的否定詞，表示“非”或“不是”，相當于not。Im Abseits是介詞短語，表示“處于越位的狀態”。

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西班牙語中。西班牙語表達offside的方式更加復雜，采用fuera de juego或fuera de lugar這樣的短語。fuera相當于off，juego的原意是“比賽”，lugar的原意是“地方”。整個短語直譯成英語是”off the game”的意思。另一種更為正式的說法為posición adelantada，直譯為“超前的位置”。表達不越位一般用No hay fuera de juego，直譯成英語是”There is no offside”.

和漢語接近的日語在處理該問題的方法非常直接，采用片假名音譯。offside音譯為“オフサイド”，而對于onside也用添加否定詞來表達，例如：

（8a）ドリブルなどで最終ラインの選手を抜いたと仮定します。するとオフサイドラインはボールの位置に設定されますので、ボールより後ろにいる選手にパスを出してもオフサイドにはなりません。

（8b）假設（進攻球員）盤帶過掉了最后一名防守隊員。此時越位線和足球的位置平行，將球回傳給任何一名位于其身后的球員都不算做越位。

例句中的“オフサイドにはなりません”即為“オフサイド”的否定型。

由此可見，onside的不可譯現象是普遍存在的。從哲學上，我們可以用美國思想家庫恩（T.Kuhn，1922-1996）的“不可通約性（incommensurability）”來解釋不可譯的現象。庫恩區分了翻譯（translation）與詮釋（interpretation），他認為：翻譯是懂得兩種語言的人所作的事；用來翻譯的語言在翻譯開始之前就存在，也就是說， 翻譯的事實并不改變詞或短語的意義；譯者要系統地用另一種語言的詞或詞串代換給定文本中的詞和詞串，從而形成在另—種語言中等價的文本……詮釋者起初可以只要求一種語言；如果詮釋者成功了，則他便學會了那種語言；即便詮釋成功，那種語言也不見得能翻譯成詮釋者自己的語言。就本文討論的offside與onside而言，“越位”是翻譯，“不越位”和“好球”是詮釋。在漢譯英時，我們可以將“越位”直接回譯為offside，而“不越位”和“好球”的都不能翻譯為onside。

四、結語

本文討論offside與onside的翻譯，并非為onside找出一個合適的漢譯術語名。筆者認為，應該承認“不可譯”現象的存在，正視并承認“不可譯”，即承認人類不同語言之間本質上存在著不可通約性，非但不會動搖不同語言之間共同之處遠遠大于不同之處這一翻譯的根本基礎，反而可以幫助譯者更加客觀地對待翻譯中的種種困難，并有利于翻譯理論和實踐的發展。另外，需要特別指出的是，我們仍要反對濫用“不可譯”這塊擋箭牌來消極面對甚至逃避翻譯的挑戰，因為對翻譯事業的追求是無止境的，更是其樂無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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