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 德 強
(許昌學院 設計藝術學院,河南 許昌 461000)
鈞窯作為我國古代五大名窯之一 ,在我國陶瓷史上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然而,進入清代以后鈞窯衰微乃至斷燒,技藝失傳,人才枯竭。19世紀末,國內外興起一股中國傳統文化藝術研究的熱潮,鈞瓷收藏也盛極一時,這促成了鈞窯燒制技藝的復蘇,但因當時社會動蕩,鈞窯燒制技藝一直沒有得到真正恢復。新中國成立后,鈞窯受到黨和政府的高度重視,經歷了恢復、成熟、發展到創新的艱難曲折的過程,取得了輝煌的成就,這一歷程也反映出鈞窯人才隊伍培養、成長和壯大的軌跡,形成了鈞瓷特有的人才培養模式。近代以來,鈞窯技藝的恢復發展以現代文明的發展和社會的變遷為背景,人才培養一方面承襲著工藝美術家族傳承、師徒傳承的模式,另一方面開拓了行業培訓、陶瓷專業教育的人才培養模式。在不同時期幾種模式既有側重又有交叉融合,培養了不同類型的人才,推動著鈞瓷事業從衰微走向復蘇,再到繁榮昌盛,提升了鈞窯人才培養的水平和實效,豐富了中國陶瓷人才培養的形式和內涵,成為中國陶瓷人才培養的重要模式。本文基于鈞窯人才培養活動的歷史沿革,探究鈞窯人才培養模式的類型及其相互關系,思考和構筑當下鈞窯人才培養模式框架,以期對加強鈞窯人才培養、傳承保護陶瓷文化遺產、發展中華民族工藝美術事業有所裨益。
及至清代,由于種種原因,鼎盛于北宋后期的鈞窯燒制技藝已基本失傳,盡管景德鎮、石灣、宜興等地還保留著低溫復合釉仿鈞的工藝技術,但這畢竟與傳統鈞窯燒制技藝大相徑庭。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第二次工業革命令世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伴隨著國家、地區、民族之間的文化交流、碰撞和融合,國內外興起一股中國傳統文化藝術研究的熱潮,世界各大博物館和眾多收藏家競相收藏中國古陶瓷,鈞瓷收藏也盛極一時,這促成了鈞窯燒制技藝的復蘇。1879年,以禹州神垕人盧振泰為代表的盧氏家族立志恢復鈞窯技藝,經過數十年的探索,用“小爐窯”燒制出仿宋鈞瓷,史稱“盧鈞”,同時也影響了當地王家、郗家等陶瓷世家投入到鈞窯技藝的恢復中來。此時的鈞窯技藝雖不成熟但也十分珍貴,被藝人們視為“衣缽飯碗”而秘不外傳,技藝傳承規矩繁多。各家族信奉“傳男不傳女”舊習,恪守“父傳子、子傳孫”的家族傳承模式,繼而又演化出“視師如父”的師徒傳承模式,共同傳承著鈞窯技藝,為鈞窯技藝的復蘇奠定了一定的人才基礎。
中國現代學校教育是在“一立學堂,二設公司”實業教育的基礎上逐漸發展起來的[1]。1904年,禹州知州曹廣權、紳商胡翔林等在神垕創辦鈞興公司,并開展鈞瓷實業教育。他們雇傭盧天恩、郗五寅、賈鈞等陶瓷藝人燒制鈞瓷,派技工到景德鎮學習交流。鈞興公司具有實業學堂教育性質,打破了固有家族傳承模式,積極發展寬松的新型師徒傳承模式。人才培養活動更為廣泛,教授內容不僅包括當地鈞陶瓷技藝,并且開始吸收外來先進技術。1929年,禹縣政府在城內創辦職業中學,設陶瓷科,聘請神垕匠師盧廣華、盧廣東、楊書信等講授鈞瓷課程。1936年夏,禹縣職業中學改名禹縣陶瓷職業學校遷至神垕鎮,李志伊任校長,自編鈞瓷教材,指導陶瓷實習課,創新技藝;聘請匠師盧廣華、溫修、楊書信等傳授陶瓷技藝。抗日戰爭爆發后,鈞窯技藝發展遇到挫折,窯業停燒,藝人流散,教育停滯。
新中國成立后,鈞陶瓷生產由手工作坊、合作社逐步向現代陶瓷工業轉型,生產方式和規模發生了巨大變化。1955年,“中國鈞瓷廠”在神垕鎮成立,鈞瓷廠請回盧廣東、郗杰、楊書信等六位鈞瓷老藝人,招收傅清臣、溫青立、趙庚乾等十多名學徒。他們在老藝人的培養指導下,邊學習邊進行鈞窯的恢復性生產。由于新型工業化生產組織模式對鈞窯從業人員提出了更高要求,而老藝人文化程度較低,知識技能相對落后,一時間鈞窯恢復遭遇突出的人才瓶頸。為了解決人才老化、匱乏的問題,1958年以后,禹州鈞陶瓷行業通過舉辦崗前培訓班、技工學校、高級人才培訓班、高校進修等豐富多樣的形式,積極培養鈞瓷人才。1966年至1972年,在神垕設立的河南省陶瓷美術設計訓練班,講授陶瓷工藝理論、造型、裝飾以及美學基本知識,共開辦20余班,培養學生1000余人。后來其畢業生大部分成為鈞陶瓷行業骨干。1975年和1978年,禹縣鈞瓷一廠舉辦工藝美術創作學習班、陶瓷美術設計特訓班,聘請了梅建鷹、高莊、金寶升等國內外著名專家教授講課,培養出一批中高級專業設計人員。同時,禹州還選派鈞瓷從業人員到高校進修。到20世紀80年代末,禹州市鈞陶瓷行業已先后選派近百人分別到西北輕工業學院、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景德鎮陶瓷學院等學校學習深造[2]51-60。如此轟轟烈烈的長期持續的行業培訓活動,培養了一大批鈞瓷人才,初步構建起由技工、技師、高工、老藝人等組成的鈞窯人才體系,基本上滿足了鈞瓷行業發展的要求。
20世紀80年代以來,鈞窯企事業迅猛發展,個體生產研究活躍,市縣級科研管理機構相繼成立,產學研體系初具規模,鈞瓷文化事業呈現出大發展態勢,鈞窯人才類型層次有待進一步提升,父傳子、師帶徒、短期培訓方式已遠遠不能適應陶瓷藝術設計與產業化發展的要求,政府和行業開始著力完善鈞窯人才培養體系。首先強化了現代中等、高等職業教育。1983年神垕鎮陶瓷職業中學成立,分陶瓷工藝、陶瓷美術兩個專業,招收具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青年,學制3年。1994年,許昌市技工學校依托神垕陶瓷職業中學設立陶瓷分校,開展中等專科學歷教育。2007年以來許昌學院、許昌陶瓷職業技術學院、平頂山學院、鄭州輕工業學院相繼開設陶瓷專業,開展高等陶瓷教育。陶瓷教育立足于河南深厚的陶瓷藝術資源以及產業基礎,積極培養掌握陶瓷藝術設計理論基礎,能夠從事陶瓷藝術設計、現代陶藝創作,有較強創新能力和綜合素質的高級應用型人才。鈞窯燒制技藝人才培養上升到許昌市乃至河南省教育發展戰略,大大提升了教育層次。
近現代鈞窯人才培養過程歷時百年,其間中國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陶瓷制作活動完成了由傳統手工業向現代工業化逐步轉變的進程。鈞窯人才培養活動伴隨著鈞窯技藝發展的艱難歷程,顯得曲折復雜,形態多變,呈現出傳統培養模式與現代創新模式交融互補、生機勃勃的鮮活景象,形成了家族傳承、師徒傳承、行業培訓、陶瓷教育等多種人才培養模式,為鈞瓷文化及產業的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這些培養模式也成為我國陶瓷人才培養事業的有機組成部分。截至2017年,禹州市鈞瓷產業人員約5萬人,具有中高級職稱以上人員60多人,大多數具有大專以上學歷,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和陶瓷藝術、設計大師20多人,鈞窯人才教育可謂成就斐然。
縱觀近現代鈞窯人才培養教育的歷程,其形式靈活多樣,內容豐富實用,各種培養模式相對獨立、自成體系,而又相互聯系、影響和滲透。同時各培養模式的時代特征明顯,從側面反映了社會變遷和鈞窯發展的歷史軌跡。
在農耕社會,陶瓷制作是一項可以賴以生存的高級技藝,為保證家族瓷業利益,技藝不得私自外傳,形成了保守的家族傳承模式。這種模式在鈞窯中較為普遍而且持續時間最長,直到現在還在沿用,是鈞窯人才培養的主要模式之一。
農耕時期,家族作為中國社會的基本構成單元,是一個穩固的命運利益共同體。鈞窯燒制技藝被視若珍寶而秘不外傳,只在家族之中通過父傳子、兄帶弟的方式傳承。父子兄弟關系密切,生活成長在鈞窯工藝文化氛圍之中,耳濡目染,學習便利,“童子功”扎實。“子不教,父之過”“棍棒出孝子”的家庭教育觀念,使得傳習過程往往伴隨著打罵體罰,要求極為嚴苛;家族利益一體化,家族內部對于關鍵技藝、獨門絕技毫不保留,“門里徒弟,多吃一口”,往往容易得到“真傳絕活”,這就保證了技藝的真實獨特。“子承父業,不辱門風”的事業觀激起了子孫對鈞窯技藝學習的渴望和動力,勤學苦練再創輝煌成為一種自覺。家族式是鈞窯管理的固有模式,在用人、分工等方面“外姓”很難觸及關鍵崗位和技術核心,這也在特定時期保證了鈞窯的穩健延續。不難發現,有著較好的家族傳承的鈞窯藝人正是鈞窯事業的中堅力量,在技藝、產業、影響力方面均居前列。“鈞窯燒制技藝”已被列入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十分重視技藝的純粹、獨特和有序,而這正是家族技藝傳承的優勢。然而,在當今社會,家族傳承的學習方式或培養模式也是一種低級保守的教育形態,側重“獨門絕學”的傳習,缺乏交流,知識技能相對狹窄,安于現狀,創新不足,“一招鮮吃遍天”的人才類型一定程度上阻礙了鈞窯的創新。
師徒傳承模式在鈞窯發展過程中最為普遍,“各匠均應擇徒傳授,不得自秘其術”[2]236,是最基本的人才培養模式。在清末民初鈞窯復蘇時期,收徒傳藝受到“行幫”制約,技藝高超、德高望重的匠師方具備收徒條件,拜師學藝需“行幫”同意,通過中人保薦、遞帖、拜師、出師等形式,師徒雙方有俗約責任義務,接受行幫和社會監督。新中國成立之后,一般由工廠選派年輕人跟隨匠師學習技藝,相對開放靈活。匠師被尊稱為“師父”或“師傅”,作坊車間是師父培養徒弟的主要場所,師父以個人的技能修養為教育內容,通過口傳心授、以勞代教的教育方式,要求弟子嚴格遵照其方式方法進行反復操作實踐,先求技藝上達到熟練,然后依照個人“悟性”進入創造領域[3],經由“學、工、匠、師”逐步晉升,進行著技藝文化的血脈傳承。
尊師重教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師徒關系情同父子。師父要求嚴苛,弟子謹遵師命,那種“恨鐵不成鋼”“不辱師門”的教與學的態度,手把手的言傳身教方式,練就了弟子勤學苦練的韌性和扎實的功夫,往往毫不走樣地傳承“師風家學”。師父為人師表,受人尊重,當傾其所能;徒弟求學技藝,繼人“飯碗”,應恭敬勤勉。如若三年過后不能“出師”,師徒皆極不光彩。世俗道德觀念的約束和自覺,成為培養質量的保障。口訣把式,方便實用;言傳身授,利于領悟;以勞帶訓,學以致用。“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徒弟遵從師父的經驗口訣,依“天賦”“靈氣”去勞作領悟,進而法古創新。這些看似簡單的傳藝育人過程,對于傳統手工技藝的學習行之有效。但是,師徒傳承也有其明顯的缺陷,師父技能學養的局限在一定程度上制約著徒弟的成長和發展。在我國,藝人匠師一般文化程度不高,偏重經驗口訣傳授,缺乏理論總結和方法分析,由此導致弟子知識零碎、技能單一,一味地遵從古法師訓,創新能力不足。另外,封閉、枯燥的學習環境,缺少相互學習請教、取長補短的氛圍,也會妨礙徒弟技藝發展和身心健康成長。
1958年6月,“神垕鎮工業大學”(技能培訓性質)的成立標志著鈞瓷行業培訓的開始。鈞窯行業人才培訓是一種形式靈活、內容實用的學習活動,但其不是正規的專業教育,在人才培養的系統性、課程的完整性、師資的合理性、教學條件的完備性等方面存在諸多不足,呈現出短期、片面、應時、實用的特征,從形式層次等方面可劃分為三個階段,有著不同的特性。
20世紀60—70年代以開展技術工人培訓為主,鈞窯人才培訓包含在整個陶瓷行業培訓之中,如陶瓷技工學校、工讀中學等,主要是技能型、低層次的短期培訓和臨時培訓。師資由行業技術人員臨時組成,培訓設施簡陋,沒有成熟固定的教學模式,學員文化層次參差不齊;著重傳授陶瓷基本生產工藝方法,如成型、施釉、裝飾、燒制等,缺乏對陶瓷工藝理論、美術造型基礎、裝飾設計的系統講授。但培訓目標明確,能夠快速解決行業工人、工藝設計人員短缺匱乏的問題。
20世紀80年代至2010年期間,禹州市鈞陶瓷藝術設計短期培訓活躍,藝術設計能力得到提升。短訓班為期幾周或數月,目標明確,專業課程配置集中優化,突出理論技能的應用性。學員來自鈞瓷車間和實驗室,有一定的專業基礎和實踐經驗。培訓班聘請高校美術專業教師授課,其業務精湛,教學能力強,教法靈活多樣,將知識講授、案例分析、技能觀摩、現場指導相結合。短訓活動計劃較為縝密,效果良好,及時解決了陶瓷設計、裝飾、雕塑等方面人員少、底子薄的問題。后來不少學員發展為鈞瓷創作創新人才,成為鈞瓷藝術發展的中堅力量。
2010年以來,禹州市陶瓷行業管理部門及協會遴選優秀鈞瓷技藝人員分期分批到高校培訓,提高創新能力。培訓班利用高校優越的教育資源,強化學員對陶瓷學科的系統化學習,側重對專業理論和新技術、新材料的學習交流;梳理總結國內外陶瓷藝術風格、流派、觀念、技法,培養現代陶瓷藝術設計理念,使學員開闊了視野,更新了思想,提高了創新能力。這種有計劃、有組織、有目的的校地校企強強聯合的培訓模式,增進了鈞窯行業與高校的交流溝通,為鈞窯發展注入了新的血液,并探索發展傳統鈞窯材料工藝在現代藝術中的表現性,使鈞窯創新煥發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20世紀90年代以來,鈞窯企事業轉型發展勢頭迅猛,對新型人才的需求增大,政府和行業開始考慮完善鈞窯人才培養體系,通過強化現代中等高等職業教育,開展高等陶瓷專業教育,培養中高級應用型人才。
陶瓷專業教育模式是培養具有學科精神的新型陶瓷人才的教育活動,不但要重視理論技能的學習,更要重視人格和職業道德的塑造。清末民國時期的鈞瓷實業學堂是鈞瓷專業教育的初萌,但直至1983年神垕鎮陶瓷職業中學成立,鈞瓷專業教育才真正開始步入正軌。政府主導人才培養事業,構建培養系統,整合教育資源,擴大辦學規模,完善教育層次;學校搞好師資培養、專業設置和課程建設。學校類型有職業中學、中等專科技校及普通高等專科學校、本科學校。人才規模呈塔式結構,培養計劃由應時性向儲備性轉化。
鈞瓷中等職業教育直接為企業培養輸送一線技術工人。學校設在瓷區,實習實踐便利,陶瓷藝術氛圍濃郁,課程建設重視基礎實用,突出技能實踐,開設有陶瓷裝飾、陶瓷工藝等課程。鈞瓷高職高專教育為企業培養高級技工,要求掌握一定的陶瓷學科基礎理論和技能,具備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增開陶瓷工藝學、陶瓷史論、造型基礎、計算機輔助設計等課程。鈞瓷本科教育在打牢陶瓷學科基礎的前提下,拓寬學生陶藝視野,樹立現代陶藝觀念,增強研發管理能力,為鈞窯輸送高級應用型人才。教學設施齊全完備,現代化的專業教室、圖書館、實驗室、實訓中心等條件是搞好陶瓷教育的基礎。教師隊伍建設方面,優先錄聘相關專業研究生以上學歷人員,引進行業高職稱人才和老藝人兼職任教,積極培養雙師型教師。重視教師學緣,避免知識同化,鼓勵教師進修、出國深造,教師類型由教學型、研究型向教學科研綜合型不斷轉化發展。
然而,鈞窯專業教育開展時間短、規模小、基礎薄弱,沒有形成獨立的完整的陶瓷教育體系,各方面投入不足,偏重陶瓷藝術教育,專業方向單一,陶瓷工藝、機械、熱工等專業少,多沿用美術學教學模式,課程設置多模仿景德鎮各級學校,不太符合鈞瓷技藝的特點和發展規律。
各種鈞窯人才培養模式受社會政治、經濟、科技、文化的影響,與近現代鈞窯的恢復發展相一致,適時應勢而生,時代性或階段性特征比較明顯,既有一定的合理性又有一定的局限性。每種培養模式都個性突出,自成體系,具有不可替代性,同時,各種模式之間又交叉聯系,相輔相成。從某種意義上講,鈞窯人才培養就是根據各時代需要,通過延續、融合和創新培養模式,為社會不斷輸送鈞窯技術和工藝人才的過程,它是一個活態的從低級到高級的持續發展的過程。當前的鈞窯人才培養模式是歷史上最多的,每種模式都有存在的基礎及合理性,誰也取代不了誰,對鈞瓷人才培養都是不可或缺的,但由于缺乏必要的整合,呈現出彼此割裂、混亂無序的狀態。
家族傳承和師徒傳承主要發生在農耕時代,是傳統工藝美術傳承的主要方式,那種家族血脈、情同父子的傳承關系,嚴苛的教育態度,一對一、手把手的學習方式,使得技藝能夠毫不保留地傳承下來,“工匠”精神也得以延續和發揚,屬于典型的技能型專才教育模式,這種形態在行業培訓、學校教育中很難形成。“鈞窯燒制技藝”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它的經驗性只有在長期的耳濡目染中方得精微,家族傳承在保證“家門絕學”的有序傳承的同時,也保持了其工藝風格的獨特,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制度是對這種傳承模式的肯定和鼓勵。師徒關系的特殊性、責任性一直受到世俗道德的監督,是技藝有效傳承的保障。在這方面,紫砂技藝一直遵照家族傳承、師徒傳承的方式,成績卓著[4],對鈞窯單一技能型人才教育當具有借鑒意義。近年來鈞窯又出現收徒傳藝的現象,高校教育也在推行“工作室制”教學方式,正是對原有師徒傳承模式的延續和創新。但是家族傳承模式中那種“傳男不傳女”的性別歧視觀念、打罵體罰的教育方式帶有落后的封建烙印,不利于鈞窯發展;家族傳承、師徒傳承的組織形式原始落后,培養效率較為低下。這些都需要通過與行業培訓、學校教育模式相結合加以克服和彌補。
行業培訓模式適合產業工人的上崗訓練和再提高,形式多樣、靈便機動、針對性強、實用高效。但這種短期臨時性的培訓,缺少家族、師徒傳承的扎實性長效性以及學校教育的系統性,容易造成鈞窯人才知識技能的片面零碎、一知半解。還有就是行業培訓往往針對行業技術問題,側重知識技能而忽視職業操守培育。這些就需要高校系統的陶瓷專業教育模式和家族傳承、師徒傳承模式來彌補。
陶瓷專業教育模式是近現代文明出現以后的產物,具有現代教育的先進性,它不只是一種技藝的傳承,更是對人格、職業道德、科學精神的培養和宣揚。相比之下,鈞瓷教育主體由個人、家族、行業轉向政府,形成了科學宏觀的鈞窯教育體系,面向的不再是一個作坊、工廠、產業的問題,它關乎鈞窯經濟文化事業全局,更加符合鈞窯發展的狀態。學校教育使學生掌握的陶瓷知識技能比較系統科學,思維活躍、視野開闊、敢于創新。然而,在微觀層面上,學校教育的實踐性操作性明顯不足,鈞窯技藝的經驗性傳授很難在課堂教學中實現,鈞瓷文化氛圍也無法與作坊工廠相比,缺少那種不可名狀的氤氳性,不利于學生職業情感的培育。所以當前鈞窯陶瓷教育發展還不完善,不能滿足鈞窯事業持續發展的需求,還需要學習和借鑒其他模式。
基于以上分析,筆者認為,當下應根據鈞瓷自身發展的內在規律和時代發展的要求,進行鈞窯人才培養模式的融合,將各種培養模式整合貫通,構建一個以陶瓷專業教育為主導,多種模式共存,互相聯系、互為補充、互動共進的有機的完整的鈞窯人才培養體系。
近現代鈞窯人才培養過程歷時百年,伴隨社會變遷、鈞窯的恢復發展,形成了家族傳承、師徒傳承、行業培訓、陶瓷專業教育等人才培養模式,對鈞窯的恢復發展起到積極的重要的作用。其整個形成過程呈現出從低級到高級的發展概貌和趨勢,各模式有著鮮明的時代特征和獨特個性,合理性和局限性共存。當今鈞窯人才培養應以陶瓷專業教育模式為主導,多種模式共存,通過多種模式的交融互補,提升培育效果,培養出符合鈞窯事業發展需要的各類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