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軟木畫產業傳承回溯及展望

甘靜筠

摘要：作為具有百年傳承歷史的一項傳統手工技藝，福州軟木畫傳統手工技藝在工藝美術領域有其獨特的地位。緣何一項傳承百年的手工藝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過程步履艱難？本文嘗試從歷史文獻與親歷者口述資料整理的角度，歸納總結軟木畫發展傳承的特點。

關鍵詞：非物質文化遺產；軟木畫；群體傳承

作為具有百年傳承歷史的一項傳統手工技藝，福州軟木畫傳統手工技藝在工藝美術領域有其獨特的地位。2008年，福州軟木畫被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如今，八年過去了，軟木畫的傳承情況依舊不容樂觀，傳承群體單薄，“少壯派”多近六十。緣何一項傳承百年的手工藝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過程步履艱難？通過對福州軟木畫各時期發展情況及其當時社會關系的梳理，或能窺其一二。

1利用綜合優勢，初創木畫工藝

談及福州軟木畫的誕生，據《福州市名產志》記載：“福州軟木畫創始于民國初期，由福建工藝傳習所木雕技師利用熱水瓶的軟木塞為材料……這是最早期的軟木畫產品。后經吳啟棋、鄭立溪、陳春潤三位通力合作……成為富有創意和工藝技巧的平面木畫產品。民國五年（1916年），軟木畫產品從創始初期的小型紙板賀卡發展為平而薄雕掛框……此間又經過吳啟棋等人的多年研究，半立體浮雕軟木畫掛框問世，為木畫產品的發展奠定堅實的基礎。”

《福州市志》記述，“……20年代初，吳啟棋在福州總督后創辦‘吳啟棋木畫店……銷路勝人一籌。隨著木畫藝術的不斷發展，產品銷路日益擴大。民國20年，為軟木畫興盛時期，從業人員150多人，產品不僅銷往上海、廣州、香港……”

結合出生于1940年的吳學寶老人回憶，福州第一次淪陷后，海口封鎖，從藝者大多改行或到外地大城市謀生。直到民國34年（1945年），抗日戰爭結束，藝人們才返回福州恢復生產。回憶起1945年到解放前那段歷史，吳學寶說到：

“……西園村里姓吳的人幾乎都隨著我們家做軟木畫的生意。因為都是我們家的親戚，我的叔叔伯伯嬸嬸或者堂哥堂弟堂姐堂妹，大家都是一家人。”

根據以上資料，可勾勒出初創時期福州軟木畫的基本特點：

第一，在藝術形式方面，軟木畫根植于本地的傳統木雕技法和中國傳統國畫的構圖審美，采用來自于海外并廣泛運用于工業品中的軟木作為原材料，創制出軟木畫這門新興的工藝美術形式。第二，在行業形式方面，民國時期軟木畫店是典型的家族經營式的，同時技術人員大多數仍保有農民身份，生產主要依靠家庭小作坊零散制作，再統一營銷。第三，在技藝傳播傳承方式方面，傳習所始創時期的傳承模式得到繼承，并不講究嚴格的師徒關系，表現出一項技藝在草創期壯大其生產群體的迫切感。

2順應政策形勢，健全行業結構

軟木畫行業的基本形成與新中國成立后國家采取的工美行業指導方針政策息息相關。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為適應特種工藝行業發展，福州市手工業管理局設立特種工藝管理處……為提高產品藝術水平，相繼成立脫胎漆器行業技術研究委員會、福卅工藝美術研究所、福州工藝美術學校。……藝人社會地位提高后，紛紛交流絕密技術，行業掀起學技術與創新創優熱潮。”

與其他工藝美術門類的積極交流，使年輕的軟木畫藝術，短期內在藝術性和形式上迅速提高。1958年9月，福州工藝木畫廠成立工藝圖案生產小組，仿宋代山水、花鳥圖案，試制仿宋掛框半立體木畫，獲得大量訂單。

60年代初，福州工藝木畫廠立體木畫產品普及后，產銷大幅度增加，軟木畫制作生產群體的迅速擴大，直接引起了技法傳授方式的轉變，據吳學寶老人回憶：“給廠里的學員教學，有專門的夜校，白天按流水線作業，由組長負責修改成合格品。后來陸續吸收廠外生產組的學員來廠里學習制作技藝……”1966年“文化大革命”開始，企業生產經營受到嚴重破壞。軟木畫也遭受了同等的命運。

綜合以上內容，能勾勒出1949年到1987年間軟木畫從業群體的發展情況：

第一，藝術形式上，軟木畫的工藝技法基本成型，同時受到其他工美門類和專家意見的影響，藝術性得到大幅度提升，并發展出新的產品形式。第二，行業形式上，主要受到官方政策的影響，軟木畫行業的組織形式較民國時期趨于產業化，一大部分掌握有高級技術的軟木畫從業者成為產業工人。第三，傳播傳承方式上，前期的軟木畫產業受到福州市當地相關部門措施的重視，短時間內有效地促進生產群體迅速擴大。后期技藝傳承群體被打散，形成短暫性的傳承斷層。

3盲目擴張產能，行業由盛轉衰

“1975年，重新成立福州市工藝美術局，……在工藝美術行業實行藝人、設計人員帶子女學藝的特殊招工政策。”城市周邊村鎮的女子是70年代后期軟木畫廠外制作組的主力，但大批量的生產任務抑制了她們享受自身作品美感的權利，陳愛卿說“沒什么欣賞不欣賞，最開始還會拿起來比比誰做得漂亮，后來忙得全是依葫蘆畫瓢。”。軟木畫生產群體的迅速壯大，生產小組遍及城鄉社區，在實現產業產能方面極大成功。同時，1988年獲第八屆全國工藝美術百花獎金杯獎，還曾多次被選中裝飾北京人民大會堂福建廳和臺灣廳。

雖然取得了經濟文化多方面的豐厚，更從實際層面上解決了大量待業青年的就業問題，但是依然掩蓋不了生產群體技術能力普遍降低、缺乏后續創造力的事實。而危機也隱隱到來。“一批連江做木畫的人自己跳出來做了老板，出的收購價格比國企那些木畫廠工藝美術廠要高些，質量也不如廠里嚴格。”連江地區的軟木畫私營行業一片興榮，甚至不斷削價與公有制軟木畫企業搶奪市場。惡性競爭的結果是木畫行業在更新換代與市場供過于求之間產生脫軌現象，產品積壓，市場由興盛轉入疲軟。福州工藝木畫廠銷量大幅下降，最終于1997年8月停產。直近10年的時間，軟木畫基本淡出了世人的視線，成為一門“只聞其名，未見其實”的藝術品。

軟木畫二十年間可謂大起大落，細究來，呈現以下特點：第一，藝術形式上，技法基本定型，但大多數的流水線產品形式單一，90年代后期質量更是大幅下滑。第二，行業形式上，這一時期出現了國營、民營并舉的現象，木畫生產企業數量陡增，軟木畫從業群體經歷的劇烈的膨脹和收縮。第三，傳播傳承方式上，受到生產需求的明顯影響，軟木畫的第四代傳習者數量甚眾，但大多接受流水線技術的訓練，學藝不精。

4借力“非遺”背景下，煥發傳承新生

2005年，通過有關部門和西園村村委會的自主申報，福州軟木畫制作技藝成為第一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此番福州軟木畫的振興之路能否一帆風順已成為社會持續關注的焦點，關注討論任何一項傳統手工技藝的發展傳承，要回歸到民族歷史進程的層面來客觀看待。

首先，非物質文化遺產是對軟木畫這項傳統技藝一種“新生的文化認知方式”，是一種契機。福州軟木畫獲評省級、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可看作一個新的起點，而非最終目的。如何重振福州軟木畫在當地民眾中的文化認同感至關重要，更多的是培養和引導傳承者及受眾的審美情趣。

其次，軟木畫的歷史社會定位和未來走向值得斟酌。軟木畫在工藝美術門類中屬冷門種類，創始之初定位較低，客觀上造成如今軟木畫傳承出現瓶頸的重要原因之一。如何結合商業運作，充分發揮項目原有的商業特色，形成“產品+精品”的階梯化結構，值得深究。

再次，從客觀歷史出發，保持縱觀福州軟木畫百余年的發展演變可知，其行業興衰與時代背景有關，與文化市場的繁榮程度更是緊密聯系。組織保留傳承群體的核心力量可謂是整個技藝傳承過程中最最關鍵的一環。西園村作為福州軟木畫的誕生地，在整個技藝傳承的過程表現出了頑強生命力，如何以西園村為基地，開展以軟木畫制作技藝為核心整體性保護也是關系該技藝未來傳習的重要內容。

5小結

福州軟木畫列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已近十年，有必要階段性地總結經驗，重審歷史，調整傳承措施。基于對其百年間起起伏伏的傳承歷史的考察，保證福州軟木畫傳承的核心工作，從普通受眾到傳承群體，乃至傳承群體的社區建設，方方面面的工作任重道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