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鞋履趣談之
——中國古代的脫履習俗

文 四川/余淼

【公共場合脫鞋不僅不是一件粗鄙之事，反而是一個極具教養的行為。這種看似“不可思議”的行為，在中國古代被上至王宮貴胄下至平民百姓的人們所推崇和遵循，究其原因，主要是因為古人起居之禮中的脫履習俗。】

華夏文明的演進，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一場禮儀文化的演進。自古以來崇禮尚德的先民便將我們生活之中的大小事情都事無巨細地以禮儀的形式規定了下來。縱觀中國禮尚文化的發展，有關鞋的文化禮儀極為有趣。

秦漢以來，人們向來都有著席地而坐的習慣，這一習慣最終演化為了入室內需脫履的習俗。脫履不僅是君子之禮，更是展示個人內在涵養的重要方面。如在《漢書·雋不疑傳》之中暴勝之與雋不疑的故事之中，便可以看出當時人們對于脫鞋入室習俗的注重。文中有言：“暴勝之不直接使者，勝之素聞不疑賢，至渤海，遣吏請與相見。勝之開閣延請，望見不疑容貌尊嚴，衣冠甚偉，勝之屣履起迎。”意思為暴勝之在室內，見到客人雋不疑走來，連鞋也來不及穿，立即起身趿拉著鞋迎接客人。雋不疑看見暴勝之趿拉著鞋迎接自己，內心之中有所詫異。這足以說明當時人們對于穿鞋和脫鞋禮俗的注重，也從側面反映出當時的人們進屋之后多是要脫鞋而入，以穿襪行于席上，而出屋則必須穿鞋。

脫履習俗在很大程度上表示著人們對于屋內人的尊重，進而慢慢發展為上殿朝會不僅要脫掉足下之履，更要卸掉身上佩戴的長劍。以至于后來“劍履上殿”成為了皇帝賞賜給底下臣子的榮譽，而兩漢時期能夠享此殊榮的人不過蕭何、曹操等寥寥幾人，后世之中亦是只有權臣才可有此待遇。

作為中國古代鞋文化之中的鞋履禮儀，脫履禮儀一直到魏晉六朝時期，仍然極為盛行。在當時老莊、玄學思想大行其道之時，脫履禮儀不僅沒有得到削弱，反而被魏晉風流的名仕們當做是禮情兼具的重要禮節被嚴格地貫徹實施。如在《魏書?曹真傳》之中邊有“賜劍履上殿”之說。《邴原傳》注：“太祖北征歸，原至通謁，太祖大驚喜，履而起，遠出迎原。”《世說新語》有言：“王子猷子敬兄弟，共坐一堂，上忽發火，子猷遂走避，不惶取履。子敬徐扶侍者出。”這些文獻資料均顯示出在魏晉六朝時期人們對于脫履習俗的有效遵循。六朝之后，隨著中國古人在起居器物之上的一些變化以及歷史的發展，脫履的習俗開始被稍許淡化，到了唐代尋常入朝，已皆著履或靴，唯祭祀尚有脫襪赤足以為至敬者。雖然被淡化，但是脫履之禮卻并未消失。值得一提的是，脫履之禮伴隨著中國與周邊國家的文化交流，被傳播到亞洲的其他國家和地區并且被延續至今，如在唐時日本遣唐使歸國以及鑒真東渡，為當時的日本帶去相當豐富的文化資源，其中便有脫履之禮。

脫履之禮作為中國古代起居禮俗之一，其形成有著客觀存在的原因。由于中國古時器具不備，特別是六朝之前人們往往席地而坐，所以為了保持室內的清潔，便于人們坐下，需要在入室之前將鞋履脫于戶外。這種為了保持室內整潔衛生的脫履行為后來又被賦予了更多的文化內涵，進而被固化成一種禮儀。資料之中記載，脫履之禮相當嚴苛和復雜，清·趙翼《陔余叢考.脫襪登席》中有云：“古人以跣足為至敬也。”意思是不僅要脫履，并且要脫襪光腳來表達最崇高的敬意。臣子見君須跣足，掾吏見丞相，則須去履，朝會及祭祀大禮，例皆跣襪脫履之禮。中國古代鞋文化向我們展示了華夏禮儀之邦的深刻內涵，也讓鞋履從簡單的服飾器物上升為一種表達自身禮儀素質和尊崇之義的有效載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