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韻嘉
(福州大學法學院,福建 福州 350108)
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加快生態文明體制改革,建設美麗中國”的主基調,突出強調“推進綠色發展”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指出“加快建立綠色生產的法律制度和政策導向,建立健全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的經濟體系”。但現實中環境風險無處不在。商業銀行的環境風險主要由兩部分組成,一是商業銀行直接投資企業項目或產業,因環境破壞造成企業損失,從而間接加劇銀行的經營風險。二,商業銀行貸前審批未將環保因素納入,貿然對環保標準不達標企業放貸,該企業可能因違法違規停產擱置,銀行陷入虧損。
針對上述問題,國內學者都有相關研究。其中,在實施環境風險管理必要性方面,有學者指出當前實施綠色信貸、進行環境風險管理順應保護環境的現實要求,通過這種經濟手段控制高污染、高耗能等污染企業的迅速擴張加。在分析銀行環境風險原因方面,金融腐敗的存在、風險內控不完善以及風險管理人匱乏是主要因素。
商業銀行若不能有效進行環境風險的管控,除了自身也必定會牽連到企業的發展,影響經濟的運行。因此,有必要深入研究商業銀行風險管理的制度問題并提出相應對策措施。
關于綠色信貸,尤其是銀行環境風險管理的規定大都零散于各個部門規范性文件,且大多數為宣誓意義,無可操作性,通常以通知、指導意見、意見等形式出現。例如《關于落實環保政策法規防范信貸風險的意見》等,涉及環境風險管理條文較少且制定等級級別較低,缺乏法律強制性。而在現實中,上位法和下位法的沖突時有發生,根據法律位階要求,上位法優先于下位法,位于下階層有關綠色信貸的條文很有可能因此被忽略,即便有規定也形同虛設,執行力較低。推行綠色信貸,離不開國家、金融機構、企業、個人的分工和配合,對參與信貸活動的主體設定對應的權利以義務,完善法律責任規制。
目前我國商業銀行在踐行綠色信貸上尚未有全國統一、明確、權威的綠色信貸標準,銀行在開展具體綠色信貸業務難度較大。《中國銀監會關于印發綠色信貸指引的通知》中要求銀行業金融機構根據國家環保法律法規、產業政策、行業準入政策等規定,明確綠色信貸方向和實施領域,針對不同環境和社會風險的行業因勢利導地進行授信指引,完善政策制定和流程設置,實施風險敞口管理制度。但現實是各個銀行業金融機構對政策理解有所差異,加之各商行自身經營條件和風險管理能力有限,即使在獲得較完整的企業環境評價信息,也只是相對性貸前調查,完成授信、貸款活動,這種淺顯的操作并不利于環境風險的控制和管理。
商業銀行作為社會經濟資源分配的載體,更多關注于投資回報率,希望通過短期貸款來謀求更高的利潤。但是在綠色信貸下的借款多為長期,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綠色信貸扶持的對象——環保、節能項目或產業,因技術創新的客觀性要求需要長期的時間。第二,長期借款也有利于企業擴展經營規模提升競爭力,從而也有利于商業銀行。2007年我國提倡綠色信貸機制后,企業為獲得低成本的長期貸款以及更多的信貸優惠(包括貸款期限、利率、額度等),存在過度披露環境信息的可能性,該行為加劇當前市場信息不對稱性,影響商業銀行審批企業貸款。有學者研究得出結論:環境信息披露指數與長期借款比例成正比,環境信息披露越多,公司獲取長期借款比例越高。但因環境信息披露的內容與企業實際的環境保護貢獻存在差異,企業過度包裝環境信息披露,反而加大商業銀行對其價值判斷的難度,商業銀行的環境風險管理的也面臨挑戰。
環保部門在環境質量審查、環境生態保護等方面,較商業銀行更具有專業性,綠色信貸的順利開展離不開環保部門與金融機構的交流合作,但當前還有待提高。一些高污染、高耗能行業因經濟效益高、能為當地提供更多的就業崗位,通常為一個地區的經濟支柱,不排除政府干預導致環保部門妥協,加劇信息不對稱性。另外,對于環境也存在兩大部門內部程序與的系統不完全兼容,造成技術上阻礙,信息碎片化、互動能力差。
關于環境風險的具體內容主要由兩部分組成,一是商業銀行直接投資企業項目或產業,因環境破壞造成企業損失,從而間接加劇銀行的經營風險。二,商業銀行貸前審批未將環保因素納入,貿然對環保標準不達標企業放貸,該企業可能因違法違規停產擱置,銀行陷入虧損。至于風險管理,既是一個對巨額損失進行調整的過程,也是對公司在這些風險面前所表現出來的脆弱性進行調整,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頭寸組合、支持公司活動的資金數量。環境風險管理是指人們通過實施一系列的政策和措施來控制環境風險以消除或減輕其不利影響的行為。
技術資本主義發展讓技術和資本更加有效地結合,從而創造出最大化的利潤,不可忽略其也帶來了經濟風險和環境風險。一方面技術資本改變人類的消費模式,另一方面改變消耗能源方式的同時帶來自然環境的破壞和加劇生態危機。商業銀行作為該產物,追逐效率與利潤,以最快實現增值目標,面臨著同樣的風險。海德格爾曾說過,與他人共存之存在,也為其恰恰之存在的那一存在,這一提出建立在存在論本質之上。風險存在論由此而生,指出人被動進入自然要承受風險,生存謀劃同樣也是具有風險。在風險存在論之下,“風險管理”不僅要從行動結果上、更要從行動過程中理解。感知并解釋環境風險、揭示并說明事件因果聯系,從而得出合乎理性的環境風險預期。環境風險管理制度構建,離不開包括環境風險的預期和社會建構的風險意識結構塑造。
綠色信貸下,商業銀行實施環境風險管理也是企業社會責任的體現,即企業在關注自身經濟利益時也要維護和促進社會公共利益增長的義務。這一義務對于世界的可持續發展意義非凡,關系到當代人類乃至后代子子孫孫的生存福祉。[[]]商業銀行必須遵守有關法律法規開展相關金融業務,承擔著維持金融機制正常運行、保護公眾資金安全、實現自身經濟利益的經濟責任,也要,崇尚社會公眾關注關乎全體利益的道德規范,踐行維護社會全體成員福祉的社會責任。環境風險管理的主要初衷之一就是希望通過調整商業銀行放貸的程序、改進信貸業務進行的標準,發揮商行作為現代經濟樞紐和社會資金配置者的積極作用,降低因環境破壞給銀行帶來的金融損失,履行社會責任,保護人類的共同環境。
商業銀行環境和社會風險管理還需參考外部經濟性理論。由馬歇爾提出的外部經濟性理論,將經濟主體對外部環境造成非市場化影響分為正外部性和負外部性。在該理論下,正外部性是某個經濟行為個體的活動使他人或社會受益,而社會成本小于私人成本,受益者減少甚至無需花費代價,負外部性恰恰相反。商業銀行作為企業有著特殊性,它既是注重盈利的企業,同時還是其他企業的重要資金來源,商業銀行的一舉一動,都將影響到有關企業的生存發展。商業銀行的逐利經營活動也將造成負外部性經濟的影響。環境風險管理制度的誕生從制度層面彌補商業銀行的“經濟負外部性”責任,讓“經濟負外部性”轉化為“內部化”,減少風險侵害,降低社會成本。
(1)完善有關環境風險管理的具體法律,加強確定性、強制性立法
針對綠色信貸相關立法以指導、意見為主,偏向提倡性、指導性的現象,加快綠色信貸立法進程,完善綠色信貸法律體系。推進相關立法離不開研究綠色信貸的規律,立法可從市場準入、風險管理、稅收優惠等多方面角度思考設計和流程控制,有針對性、明確性、確定性、可執行性,對于促進金融行業業務創新,培育創新服務意識,提高環境風險管理能力都具有積極作用。商業銀行作為發放企業貸款的主體,有監督借款人使用資金用途的責任,保證資金利用有益于環境保護和生態發展,從而控制環境與社會風險。明確商行的社會責任,既需要法律上的規定,也需要具體領域落實。在《公司法》第五條“公司從事經營活動,必須遵守法律、行政法規,遵守社會公德、商業道德,誠實守信,接受政府和社會公眾的監督,承擔社會責任。”《環保法》第六條“一切單位和個人都有保護環境的義務。”“企業事業單位和其他生產經營者應當防止、減少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對所造成的損害依法承擔責任。”在具體領域中,例《銀行業監督管理法》“法律責任”章節,提及監管工作人員瀆職、違法業務活動等所承擔的法律責任加大懲罰力度。將商業銀行的社會責任承擔納入法律規定,完善約束機制,從主觀角度降低環境和社會風險管理難度。
(2)引入對貸款項目環境社會評估的第三方機構,完善綠色信貸執法和監管法律制度
減少環境風險管理阻礙。《中國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第三十九條,保護和改善環境中提到“國家建立、健全環境與健康監測、調查和風險評估制度”在商業銀行的環境風險管理中亦可延用這一要求。明確商業銀行在開展信貸活動、推出金融產品時,將環保評估納入評價標準,充分考量其是否符合低能耗、低污染、低排放的要求。為避免商業銀行放貸隨意性,引入專業性更高的第三方機構評估制度,提供與實際情況相符的企業環境報告項目,在商行發放長期貸款后,實施跟蹤評價,一旦發現存在不符合綠色放貸要求的情況,可以停止繼續放貸,降低環境金融風險。同時構建綠色信貸執法和監管法律制度,規范執法流程,既為我國相關監管部門在實際中執法提供明確標準和有力依據,節約執法成本,提高執法效率,亦是為被執行人在遭到違法執行時能夠維護自身合法權利的法律武器。完善監督制度,則是從另一角度來保證綠色信貸法律法規的順利實施。《銀行業監督管理法》第二十一條,明確銀行業金融機構的審慎經營規則,風險控制亦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加強銀監會對于銀行業業務活動及其風險的狀況的監管,增強強制約束力,讓商業銀行從內部認識到環境風險管理的重要意義。
(3)搭建商業銀行與政府環保部門的信息溝通平臺,形成持續的雙向良性互動
環境保護部門應及時向商業銀行告知嚴重的環境污染違法事件、通報污染企業黑名單及環境違法違規信息、提供有關環境保護等政策規定,重點把握信息內容的時效性和真實性,以便于商業銀行在開展綠色信貸業務中能夠有針對性地避免放貸給“三高”企業,擴大環境風險。[[]]商業銀行則應定期聯系環境保護部門,加強二者交流合作,將具體業務中有關環境保護的專業性問題與環保部門探討協調,從而補充銀行信用信息數據庫,加強環境和社會風險管理。同時運用互聯網技術,保證信息傳遞暢通,強化信息共享功能,解決系統不兼容問題。
(1)法律上重新定位“商業銀行”身份
在環境風險管理中,我們不能把“商業銀行”單純看作僅是一個“經濟人”。以滿足自身最大效用追求自身最大利益為貢獻社會力量的唯一動力,這容易誘導商業銀行在巨大經濟利益面前,脫本應承擔的社會責任,不利于涉及社會公共利益的環境風險管理制度的建立。可見僅作為“經濟人”的法律設定是遠遠不夠的。對此,可以借鑒環境資源法上的做法。在環境資源法中,法律主體由“生態社會國家”、“生態城市”、“生態社區”以及“生態人”組成,“生態人”受制于自然生態規律和社會經濟發展規律,是人的社會性和生態性的統一體現。作為“生態人”的商業銀行在環境風險管理中,能夠認識到自身是直接或間接作用于環境保護的力量,同時自身也是外部環境變化作用力之物,互為主體與客體,這也是“生態人”與“經濟人”、“社會人”最大不同之處。改變商業銀行傳統理念,樹立環境保護觀念,提高維護社會公共利益能力。在“生態人”的設定之下,商業銀行將意識到生態倫理和環境道德倫理規則的重要性,可以借鑒生態系統方法和綜合生態系統管理精髓,納入環境和社會風險管理,從而避免因放貸“雙高”企業而引起的直接損失和間接損失。
(2)貫徹踐行赤道原則
赤道原則(Equator?Principles,EPs)在全球范圍內的推廣對建立統一、確定的綠色信貸標準提供創新思路。關于赤道原則的定義雖然學界上仍存在分歧,但普遍達成的共識是:這是一套無需官方規定,僅由金融機構自發地對與項目融資有關的環境和社會問題進行評估、管理和發展的原則。[[]]行業自律的治理模式可以補充國家調控或者為國家調控提供有效的替代措施。這項全球金融機構在應對生態環境破壞局面的國際融資項目標準,將環境和社會變化對銀行的風險影響納入考量。綠色信貸則具有更濃重的行政手段色彩,加強環保部門與金融部門的聯動,強化環境監督管理,從資金源頭上嚴格限制“雙高”項目建設和企業的市場進入。即便赤道原則與綠色信貸存在著區別,但二者仍有互通之處。因我國各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市場化程度、政府干預程度不同,各個商業銀行對于綠色信貸中環境風險評價自由度較大,當經濟利益與環境利益發生沖突時,模糊的標準將讓本就被動的商業銀行傾向于經濟效益。綠色信貸下環境風險分類評價標準的規范化,有助于提高商業銀行執行能力。建立一套具有規范性的環境風險評價指標可借鑒“赤道原則”的做法。在赤道原則下,制定項目分類標準,即基于國際金融公司的環境和社會篩選準則,根據項目的潛在影響和風險程度將項目進行分為具有高、中、低級別的環境或社會風險。將赤道原則與我國實際情況緊密聯系,推動建立統一的環境風險分類評價體系,制定不同產業環境信貸標準,有效避免隨意性商業銀行在審查企業的貸款申請時,也能有針對性地完成授信放貸,采取有效措施應對環境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