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賞齋刻本考辨

沈陽

摘 要：《全明分省分縣刻書考》里，奇賞齋被稱為“陳仁錫奇賞齋”，并列為江蘇書林，所刊刻書籍多為陳仁錫著作，且均為“奇賞”題材的書目。而陳仁錫為當時書商熱門的偽托人，奇賞齋的真實性也是存疑的，這是本文擬要解決的問題。

關鍵詞：奇賞齋；刻書

陳仁錫（公元1579—1634年），明末蘇州人，著名的私人藏書家、刻書家，刻印了大量書籍，一生勤于治學，著述頗為豐富，對當時的讀書人極具影響力。曾在天啟和崇禎兩朝為官，擔任經筵講官，后遷至南京國子監祭酒。而明末蘇州書坊非常發達，書商為了牟取利益，多偽托當時的名人，陳仁錫是當時書賈熱門的托名人之一，因此對其刻書、著述的考辨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1 奇賞齋與陳仁錫的關系

《中國書史》里介紹：“提到明代私刻，刻家中著名的有吳勉學、陳仁錫、胡文煥、毛晉等。”[1]可見陳仁錫刻書，其名氣可與毛晉相媲。《全明分省分縣刻書考》里，奇賞齋被稱為“陳仁錫奇賞齋”，并列為江蘇書林，其所刻印的書籍有：“《三編古文奇賞廣文苑英華》二十六卷，明陳仁錫編，天啟四年江蘇省吳縣陳仁錫奇賞齋刊本。” [2]該書筆者見于北師大古籍館，卷前有天啟甲子（1624年）陳仁錫所作的序，版心下鐫“奇賞齋”，正文十行二十字，小字雙行同，白口，單黑魚尾，四周單邊，眉上鐫有評語。[3]這里稱“陳仁錫奇賞齋”，可見奇賞齋被認定為陳仁錫的書坊名，筆者認為這還有待考證。翻閱《奇賞齋古文匯編》，在書的開頭有《略紀》一篇，寫著“奇賞齋主人詮次”，本《略紀》極為冗長，落款處也不是仁錫一貫作序風格，并無何時作于何處，只留有“陳仁錫”、“明卿氏”兩個印記。而《古文匯編》已被定為偽作。

明末時期，文壇尚“奇”，陳仁錫所作有關“奇”字的有《明文奇賞》、《諸子奇賞》、《古文奇賞》等等，“奇賞”二字構成了陳仁錫著作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因此把“奇賞齋”作為陳仁錫的刻書書坊名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古文奇賞》里的《略紀》前有“奇賞齋主人詮次”，落款處蓋有“陳仁錫印”、“明卿氏”的印章，而《全明分省分縣刻書考》里“奇賞齋”被作為書林列入其中，所刊刻的書籍只有《三編古文奇賞廣文苑英華》二十六卷。查閱《三續古文奇賞》，版心下刻有“奇賞齋”的字樣，可見奇賞齋確實是當時存在的一個書坊，因此極有可能是偽托陳仁錫刻書的書坊名，《三續》序文并無“奇賞齋主人詮次”等字眼，其序文作于天啟甲子初夏，落款印章為“明卿”、“古史氏”、“壬戌探花陳仁錫之印”。陳仁錫在其文集里以及同時期人對其生平的描述中，提及陳仁錫的書坊名有“無夢園”、“閱帆堂”、“潛確居”，無“奇賞齋”，故以一本偽托的書里提及“奇賞齋主人詮次”來判定“奇賞齋”為陳仁錫的刻書堂是有失妥當的。

2 奇賞齋出版書目真偽考辨

《無夢園初集》馬四文目里收錄了：《蘇文忠公奇賞序》、《古文奇賞自序》、《續古文奇賞序》、《三續古文奇賞序》、《四續古文奇賞序》、《明文奇賞序》、《諸子奇賞前集序》、《諸子奇賞后集序》。這里面《奇賞齋古文匯編》已經被定為偽書，現將《總目提要》對它的評價摘錄于下：“《古文匯編》二百三十六卷（內府藏本），明陳仁錫編，以經、史、子、集分部，然所配多不當理。如《水經》屬地理，當列之史。《太元》當列之子，乃因其以經為名，遂列于經，而《左氏春秋傳》反列諸史。又芟削《周禮》，而顛倒其六官。體例龐雜，無足觀者。考仁錫嘗刻《古周禮》，不應此選自亂其例，其托名歟？” [4]該書前有奇賞齋主人詮次的《略紀》，經過與陳仁錫文集對照，該序文與陳仁錫《初集》里的《古文奇賞略紀》相仿，有個別字句不同，其余全部照抄。下面列出兩篇序文的不同之處：

《陳太史無夢園初集》馬集四《奇賞略紀》：“于史左國已成全書不復錄置，其《儀禮》、《周禮》、《山海經》、《水經注》等別輯行世，《越絕書》、新語《繁露》、新書《太玄》，經《易林》，新論《白虎通》、《風俗通義》、《論衡》諸書或煩或訛，稍有節文余并全篇”[5]。

《奇賞齋古文匯編·略紀》奇賞齋主人詮次：“《儀禮》、《周禮》、《山海經》、《水經注》、《越絕書》，新語《繁露》，新書《太玄》，經《易林》，新論《白虎通》、《風俗通義》、《論衡》諸書或煩或訛，稍有節文余并全篇”[6]。

仔細對照兩篇序文，發現《古文匯編》的序存在一個極其低級的錯誤，在照搬照抄時，居然將頁碼順序弄錯，將其中一頁漏抄，語句不通，顛倒錯亂。由于該文極為冗長，就不再摘抄其具體內容。

在陳仁錫的文集里這篇序文叫做《奇賞略紀》，陳仁錫著述以“奇賞”二字來命名的有很多，如《明文奇賞》、《蘇文奇賞》、《續古文奇賞》等等，且前人研究過明末文壇尚“奇”的特點，對比仁錫所作其他有關“奇賞”的序文，多對自身以及編書選材的情況有所提及，如《三續古文奇賞序》：“館中前輩舊有古文類一書，盈數百卷，大率仿英華而廣之，偶得之故家，各從其類刪成一書。” [7]《蘇文忠公奇賞序》：“此余丙寅削逐，待泮潞河所閱飛，逆珰追我，濟寧藍旗白牌塞路填舟，妻孥瀕危。殆于河上，余呼小艇避之十里，四更歸，幾案狼籍怖入哉。” [8]

這篇《奇賞略紀》不是一篇序文，而是陳仁錫在選集諸多“奇賞”為主題的書籍后，所作的一篇具有評價、總結、議論性質的文章。一般序文都會或多或少的提及這本書的評選標準，選材內容等，且仁錫作序，其后一般都會注上何時書于何地，這里也沒有這些。《奇賞略紀》收錄在陳仁錫的《初集》里，初集刊于崇禎六年，仁錫卒于崇禎七年，《古文匯編》也正好刻與崇禎七年，可見這篇序文是將仁錫文集里的《奇賞略紀》拿來改改直接充當序文使用。且陳仁錫在他的個人文集《陳太史無夢園初集》里就曾寫過一篇《征文自引》稱：“海內征文于吳門，濫及予者間亦不少，……，游客假序以自媒，賈客偽書而滋蔓，不在此集，其贗明矣。” [9]

故這本書為偽。

參考文獻

[1]鄭如斯，肖東發：《中國書史》，書目文獻出版社，1987年，第198頁。

[2]杜信孚：《全明分省分縣刻書考》第二冊，江蘇書林卷，線裝書局，2001年，第34頁。

[3][明]陳仁錫：《奇賞齋廣文苑英華》二十六卷，天啟四年奇賞齋刊本。

[4][清]紀昀：《欽定四庫全書總目》集部四十六，中華書局，1997年，第2711頁。

[5][明]陳仁錫：《陳太史無夢園初集》，收錄于《四庫禁毀書叢刊》集60，北京出版社，2000年。

[6][明]陳仁錫：《奇賞齋古文匯編》，收錄于《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359，齊魯書社，1997年，第1頁。

[7][明]陳仁錫：《陳太史無夢園初集》，收錄于《四庫禁毀書叢刊》集60，北京出版社，2000年，第15頁。

[8][明]陳仁錫：《陳太史無夢園初集》，收錄于《四庫禁毀書叢刊》集60，北京出版社，2000年，第22頁。

[9][明]陳仁錫：《陳太史無夢園初集》，收錄于《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59冊，北京出版社，2000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