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國平訪談

屠國平，浙江南潯人，1977年出生，九三學社社員，浙江省作協會員。詩人，作家。曾在《詩刊》、《詩選刊》、《詩歌月刊》、《星星》等刊物上發表作品。著有詩集《清晨的第一聲鳥鳴》、《幾里外的村莊》。2017年獲魯竹詩歌獎。

陳云昭：最近手頭在讀什么書？

屠國平：我最近在讀兩本書，一本是《朱湘詩文精選》，另一本是博納富瓦的《杜弗的動與靜》。朱湘是安徽人，也是上世紀初新月派成員中非常獨特的一位詩人。

陳云昭：哪些書是你特別鐘愛的，愿意花力氣去一讀再讀的？

屠國平：《詩經》、陶淵明、杜甫，包括唐詩、宋詞、《浮生六記》等，但我一直沒有很好地進入，所以我自己也希望花點力氣好好補習一下。近現代的，我偏愛民國時期新月派詩人的作品。國外的像希尼、羅伯特-勃萊、雅姆的詩集，我也很鐘愛，這可能和我的閱讀偏好有關。

陳云昭：你的“詩藝”中有多少來自文本的學習？是否有哪些詩集影響了你對詩歌的經營？

屠國平：我的詩中很少有來自文本的影響，但有時我會在某句詩或話語上作長久的停留，她會帶給你無限的遐想。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沒有哪本書在嚴格意義上影響著我的詩歌寫作，我依然守著“藝術應該追求真、菩、美”這樣簡單的信條。

但我非常喜歡你提出的“詩歌經營”這個詞，詩歌也是我們的另一種人生，而人生的確需要去經營。我希望自己用心地去經營好我心中的那個“幾里外的村莊”，那是一個自然、樸實，既有溫情又帶著愁容的即將逝去的農耕時期的村莊，我想在可控的范圍內把這零點幾平方公里的村莊盡可能用簡約的詩意把她呈現出來。我也是一直在這么鼓勵自己，如果哪一天，我寫得自己也有點滿意了，我覺得我寫作的一生也值得了。

陳云昭：我在你的詩歌里讀到很多“古典詩意”，這是你從古典詩歌中繼承的，還是來自你的直接“經驗”？在《屠國平詩選》的扉頁上節選了一個《古詩十九首》的段落，這似乎說明點什么？

屠國平：我很愿意和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向我們的傳統致敬，但由于我文言文功底差，吸收的非常有限。今天，我們處在一個向外看、向外走的全球一體化時代，“快速”和“碎片化”帶來的陌生、焦慮、疼痛有時讓我們真的不知所措。在這個普遍崇尚物質、技術、理性的社會里，詩歌在面對和處理復雜的現實時，應該承擔起舒緩我們心靈的作用。所以我也偏執地認為現代詩歌更應該朝向我們的內心，詩歌中平和、溫潤的品質在當下也顯得尤為重要和迫切。我理想中的寫作是詩歌應該與我們的身心建立起一種相互信任、相互滋養的關系，但我自己的努力還遠遠不夠。說起《屠國平詩選》這本書冊，他是我的兩位義兄龐培和楊鍵編選的，他們在詩選扉頁上節選《古詩十九首》中的一首，大概也是希望我的寫作與生活上能向著古典、簡樸，向著自然、原初，不斷地去回歸。

陳云昭：相較于寫詩能夠“把我的余生寫出精彩”，讀書對你的意義何在？屠國平：讀書肯定對我們的人生是一種有益的補充，所謂“行千里路，讀萬卷書”、“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大概也是這個道理。當然，在今天，行千里路已不再是夢想，更多的時候我們甚至在為生活所迫行千里路，行萬里路。而相對于“行千里路”，我們讀的書卻又很少，正如沃爾科特所說：“而是愛上那些杰作/并做世界上最偉大的讀者/這至少需要敬畏/這敬畏在我們時代業已喪失”。這個時代，優秀的讀者與好作品或作家建立起的真摯的友誼已經越來越少，越來越稀罕。

陳云昭：能否聊聊近幾年你讀到一本好書的情景？

屠國平：我有幾次美好的閱讀體驗。記得第一次是讀到一本外國詩歌選集，應該是《最明亮與最黑暗的》這本吧。那段時間我幾乎白天讀，晚上讀，直到有一天把書也翻破了，于是又重新讓朋友給我復印了一本繼續再讀。現在，我妻子有時在教育孩子時還會拿這個說事：看書一定要認認真真地看，反復地看，你爸爸當時就是把一本書給硬生生的翻破了。近幾年，我讀的最持久的書還是義兄楊鍵的詩。楊鍵詩歌中的真誠、質樸、良善、悲憫持續打動著我，同時，他又是一位“詩與人”合一的當今為數不多的詩人，他這樣的面容讓我們感到真實、穩定和由衷的敬佩。這幾年，他在畫畫，他的畫和他的詩一樣有著樸素、單一和守護者的形象，物象在他那兒已不是一種水墨或是符號，帶給我的是一次次的感動與震撼。

陳云昭：你有一首很美的詩《在太湖邊醒來》，其實讀到這首詩的時候，我想象的卻是你在太湖邊讀書至暮色沉沉的情景。但你的詩歌里直接以閱讀作為素材的詩作很少，在現實生活中，有這樣的閱讀經歷嗎？（或者說你大多數的閱讀情景是什么樣的？）

屠國平：《在太湖邊醒來》確實也是我所喜歡的一首，我的義兄龐培首先發現和肯定了他。在何處醒來，在怎樣的境地中醒來，也是我常常提問自己的。前面說過，我的詩歌寫作很少有把閱讀作為素材的，我想這至少說明二個問題：第一，我可能真的不是一位合格的閱讀者；第二，這么多年的寫作，我依然認為第一手經驗對于寫作者的重要性。

陳云昭：如何找到你想讀的書？朋友推薦還是有自己的秘密渠道？屠國平：我讀的書除了自己認為應該讀的，另外一部分是一些好友推薦的，是他們認為我也必要去閱讀一下的，還有是朋友圈或一些自媒體上推薦的書，當然我會選一些適合自己閱讀愛好的書去買。但實際上我又非常地慚愧，這幾年我雖然買的書很多，但真正原原本本讀完的少之又少。

陳云昭：在閱讀上有自己特別的“趣味”嗎？據我了解，詩人龐培目前的閱讀趣味集中在中國古代文人筆記。

屠國平：我的有限的閱讀很少有固定的“趣味”，我喜愛金庸的小說，有幾年差不多每年過年的時候我都要把金庸的小說重讀一遍。我覺得金庸筆下的江湖不是一個虛幻、遙遠的江湖，相反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世界。金庸的小說給我們呈現出人性世界的復雜、多變的一面，同時也為我們在“殊死歸途”中做怎樣一個人提供了一些很好的參考。另外像余華的小說，英國的托爾金的《霍比特人》等我也非常喜歡。所以我也談不上有什么特別的趣味，反正自己喜歡的就多讀一點。說起龐培最近在閱讀的書，其實那本散文集《童年冊頁》值得我們去好好讀一下。

陳云昭：能聊聊閱讀跟你寫作的關系嗎？

屠國平：閱讀肯定會豐富我們內心，好的閱讀也能漸漸打開我們的心智。閱讀好的作品常常會激發你拿起筆來試圖在一張白紙上去寫下點什么。

陳云昭：會關心你孩子的讀物嗎？屠國平：孩子在讀什么我肯定會關心。同時我也會建議我的孩子多讀讀少兒版的唐詩三百首或童話類包括像《柳林風聲》這樣的書，我不建議他們過早的閱讀深奧、復雜的書。童年的閱讀應當與他們的天空、色彩相適應的書，而不是過早地進入成年人的世界。當然，培養孩子的閱讀興趣和良好的閱讀習慣也很重要，這會讓他們受益無窮。

陳云昭：給讀者推薦幾本你眼中的好書吧。

屠國平：實際上，每個人的秉性、閱歷、愛好都不一樣，所以很難說推薦什么樣的書。但我覺得在今天，在東方這片古老又新穎的土地上，我們是應該重新去讀讀中國傳統經典類的書，這是我們曾經的起源和智慧，同樣，面向未來的書，包括科普類的書也值得我們去讀，因為我們正在路上，在途中，過去的和未來，都值得我們去思考和想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