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家的陽臺

曹心怡

在還沒有認識我的鄰居之前，我便先認識了她家的陽臺。

一般住宅小區的陽臺都是普普通通的，由灰白棕色調的石磚和單調的透明玻璃拼接而成，和灰蒙蒙的天空面面相覷。頂多點綴幾件在衣架上搖搖欲墜的衣物，讓人沒有再多看一眼的欲望。

可鄰居家的陽臺卻那樣好認，在一片灰色中，二樓突兀出來的綠意，像沙漠中的綠洲讓人眼前一亮。一開始陽臺上只是擺著幾盆簡單的綠蘿，慢慢地，鄰居家的女主人便擺上了各種植物花卉。都不是大的植物，卻別有一番生機。那些或紅或紫或白的花瓣從綠葉中探出頭來吮吸陽光，等天氣不合他們心意就又躲起來。但一波開完還有一波，永遠蓬蓬勃勃，讓過路的人看見就忍不住露出微笑。

我時常看到鄰居家的女主人出現在陽臺上，照顧她的花草。幾乎每次我放學路過她家陽臺時，都會看到她隨意扎著頭發，穿著一身印著卡通圖案的睡衣，拿著粉色的噴壺在澆花。鄰居其實不年輕了，但每次當她照顧花草時，臉上都會帶上一種孩子氣的認真神情。有時還會碰碰這兒，瞧瞧那兒，像在打量著一件件新奇的珍寶，讓人看了也受到吸引。反倒是她的孩子，對這陽臺上的花草，似乎全無興趣，偶爾會看到那個男孩拿著噴壺，臉上是一副酷酷的神情，似乎有意要將自己與粉色噴壺的少女風格隔離開來。

有好幾天，沒在鄰居家的陽臺上看到女主人的身影了，那幾株本來開得嬌艷的玫瑰，也因為疏于照顧而過早地開始枯萎，玻璃后的綠意也帶上了幾分枯黃。打聽后才知道，是鄰居家的男主人病倒了，女主人便挑起了家中的重擔，照料這些花草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一天，下著大雨，我下樓時和許久未見的女鄰居打了個照面。她那本來孩子氣的神情，已全然被疲倦和堅毅替代，大雨將她的頭發和肩膀打濕了，她也全然不顧。我望著她上樓，堅定而沉穩的腳步聲在樓道回蕩，那是一種成熟女性特有的從容。走過她家陽臺時，我又忍不住地望了望，那一小片綠意還在雨幕之后頑強地生長著，一根藤蔓正巧借著木桿爬了一段，在其他低矮的花草間便格外醒目，像是從陽臺上抽出來了一根綠色的脊梁。

又過了幾天，我便又在那個陽臺上看到鄰家女主人熟悉的身影了。她還穿著那身略顯幼稚的睡衣，在一片綠意中捧著一個花盆。看到我走過，她便放下花盆，開窗向我打招呼：“放學啦，快回家吃飯吧！”我笑著點點頭，向她揮了揮手。

我注意到她身邊那綠色的藤蔓上，有幾顆小番茄正在悄悄地結果。那一個個小燈籠就躲在枝葉間，裹著夕陽的金粉，向我微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