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
建筑并不傷害自然,并不把人和自然隔離,建筑是通往自然的窗口。
從北坡游覽天池是最經典的路線,必經的門戶是二道白河鎮,距離天池景區35公里,素有“長白山第一鎮”之稱。這個完全因旅游業而興起的小鎮,酒店民宿林立,是全國首家實現全城步道Wi-Fi覆蓋的小鎮,50公里慢行步道令人流連。
小鎮所處的長白山是歐亞大陸東緣的最高峰,由多列斷層山脈、盆地和谷地組成,億萬年地殼變遷,造就了今天古樸自然的火山地貌、山地森林以及種類繁多的野生動植物和豐富多樣的水資源體系。小鎮的森林覆蓋率為87.9%,負氧離子含量為每立方厘米7482個,據世界衛生組織確認,這個單位達到1000~1500個時,就被認為是空氣清新。
2017年,在二道白河鎮的南端長出了一組生態建筑,名為“森林守望者-長白山河谷林居”,建筑面積2450平方米。業主原想用這塊地建設一片度假屋,用作東側現有7層酒店樓的擴展。場地本身就是城鎮擴張的典型樣本,城市與自然的清晰界線從中生硬切過。界線一側是原生態的森林河谷,二道白河從山林中蜿蜒而下;另一側是廢棄的民俗游樂園,自然環境被肆意破壞,荒蕪一片,且堆滿建筑垃圾。
從鄉村成長起來的景區小鎮,鏟平再造的城市開發模式,對原有自然風貌形成碾壓的態勢,現在已成為城市發展與自然交鋒的前沿——向外擠壓著不斷萎縮的自然生態,內部則迅速填充以鋼材石材和混凝土。
基于對大自然的尊重與敬畏,以及對二道白河鎮上主流建設方式的逆反,承擔此次建筑設計的“原地建筑”,以退為進確立了一個反向的目標——首先讓森林生態恢復被破壞之前的完整狀態,讓城市建設用地回歸森林屬性。即便因旅游而遭破壞,二道白河鎮的自然環境仍是其最大的優勢。原地建筑希望通過這個項目,探尋人類活動與自然之間共生共存的方法,以及城市與自然之間邊界狀態的不同可能性。
設計團隊深入現場,查尋生態體系的脈絡,甄別每處地形地貌和不同的生物植被群落。對處于原始狀態的河谷、樹林、地形地貌予以全面保護,對場地內每棵原生樹木、露出地表的塊石,逐一測量標記,對被民俗園破壞的部分進行生態修復,因循脈絡恢復地形和雨水通路,疏通自然河溝,促進場地生態的再次發育,并引導廣袤的原始河谷森林,向城市方向延伸生長。
自然生態的生長壯大,讓建筑與風景的關系,從對望轉為互為沉浸。如同一組吸納光與風景的采集器,建筑被放在自然起伏的坡地上。除少量局部接觸土地,每個建筑體量都漂浮于地面或河流上——對大地的驚擾減到最少。項目沒有被預設固定形狀,建筑體量小心避開每棵原生樹木,婉轉沿著樹林間隙,各自自由生長。
每個建筑各不相同,與環境互為風景。一棟的客廳懸浮在溪流上,俯瞰溪水從玻璃地板下流過;另一棟的入口需從一株高聳青楊和茂密樺樹林之間的小道穿過才能到達;再一棟客廳高揚朝向山巒,餐廳則出挑于林間。伸展出的每個空間角落,都是一處感受自然的寂靜窗口。內部采用無阻隔的流動設計,把尋常起居,變成了不同景觀自然之間的游走,森林、河流、山脈,空中灑下的陽光,交錯眼前,四季流轉,思考輪回。
這是一個有一定強度和密度的城鎮開發項目,給我們最大的啟發是,建筑并不傷害自然,并不把人和自然隔離,建筑是通往自然的窗口。
為了實現建筑與環境共生,原地建筑采用了將當代技術與原生材料有機結合的建構方法。以高強度的鋼結構作為整體骨架,用最少量的支柱扎根土地,實現建筑的懸浮。外層以當地的火山塊石壘砌,內層空間以松木包裹,抵御嚴酷氣候,并增強了整體結構的防火性能。中間層設置壓型鋼板和發泡保溫填充層,增強防水保溫,并把內外各層牢固結合在一起。在建筑形體生長的每一個端部,這種三明治式夾心復合墻體構造被切斷暴露出來,揭示了單純外部形象之內豐富的層次。
鋼材是可回收的環保材料,構件全部在工廠預制生產,把現場工作對自然的破壞減到最少。在樹林間的各處空地打入散布的點狀鋼柱基礎,在場地中心設置集中的施工塔吊,后續其他工作都在空中進行。原生火山塊石被當地人稱為“紅土石”,經億萬年地質作用形成,但長期以來只被磨碎用作廉價混凝土的替代摻料,原地建筑采用不經加工的原始石塊直接壘砌,希望建筑能吸收它們的質樸與粗礪,慢慢融入地質形態中去。
環境景觀設計,舍棄了城鎮社區常用的手段,任由野生花草爛漫生長,樹葉飄落堆積,只在人車通行必需之處撒以石子。社區朝向森林河谷的方向,沒有圍欄圍墻,人們可以走到森林中去,野生動物也可自由進入社區深處。這一帶上游河流的林地,是第三紀冰川期殘存下來的稀有鳥類中華秋沙鴨的繁殖地,現在被人們稱為“秋沙河谷”。
這里不再有城市和自然的邊界,建筑和它們一起共同繁榮生長。“在天空和樹林永恒的寧靜里,他重新找回了自我。”愛默生說。
(本文部分內容參考谷德設計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