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凍并非一個傳說

楊飛武

浙江青田石、昌化石、福建壽山石和內蒙古巴林石，并稱“中國四大名石”。青田縣地處浙南雁蕩山西麓、甌江之畔，山清水秀，人杰地靈，青田石即產于斯。“燈光凍”為青田石中的極品，與壽山田黃石、昌化雞血石被譽為“中華印石三寶”。其中“燈光凍”成名最早，資歷最老，石性最佳，并享有輝煌歷史記載，享有“天下盡崇燈明石（即燈光凍）”之盛譽。但長期以來，“燈光凍”因面世罕有，就算是在玩印石篆刻的圈子內都只是一段傳說。

十多年前，在中國收藏家協會玉器委員會主任姚政先生的舊藏中，筆者見到

對青田“燈光凍”印章，經姚先生指點，始對“燈光凍”有所認識。見其珍若拱璧，讓人不禁對“燈光凍”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印石之祖“燈光凍”

明代嘉靖年間，國子監博士文彭首以“燈光凍治印”，從而開創了一個文人印學與篆刻藝術的新紀元，也奠定了“燈光凍”成為“印石之祖”的歷史地位。明代以降，“燈光凍”聞名遐邇，深為歷代帝王貴胄、文人墨客所推崇與珍重，被奉為印石珍品。傳說清朝乾隆皇帝八十壽辰時得到一套“燈光凍”組章貢品，龍顏大悅，即賦詩一首，以表贊譽之情，稱“燈光凍”的君子氣質和清雅脫俗之美讓其驚嘆，也令其肅然起敬。

“燈光凍”因明人文彭而成為“石之上品”，文彭因“燈光凍”而名垂青史，中國的篆刻藝術，尤其是明清流派印風又因文彭和“燈光凍”而興盛與燦爛。在北京和臺北“故宮博物院”列藏的璽印類珍品中，“燈光凍”印章擁有尊貴的地位及沉甸甸的分量。

青田“燈光凍”在我國印學史上留下了大量崇麗的詞章。明·吳名世《翰苑印學》序：“石宜青田，質澤理疏，能以書法行乎其間，不受飾，不礙刀，令人忘刀而見筆者，石之從志也，所以可貴也。”明沈德符《萬歷野獲編》記：“我朝士人以青田石作印，為文房之玩，溫栗雅潤，遂冠千古。”明·居隆《考磐余事》載：“青田石中有瑩潔如玉，照之燦若燈輝，謂之燈光石，今頓踴貴，價重于玉，蓋取其質雅易刻，筆意得盡也，今也難得。”明·甘嚦《印章集說》：“石有數種，燈光為最，其俱潤澤之光，別有一種筆意豐神，即金玉難優劣也。”

當代著名畫家、鑒藏家吳湖帆先生在《梅景書屋隨筆》中記述：“世傳燈光凍石為石章中至寶，較田黃凍、田白凍等更為罕見、名貴。石質如凍石而透明如琥珀，色當金黃色，所謂燈光凍是也。”“以燈光凍石篆印，琢之見性，線條有很強的金石味，刀鋒盡露，蒼勁質樸，韻味十足。”

當代書法、篆刻家鄧散木先生在《篆刻學》中云：“燈光石微黃、純潔、半透明，堅致細密，價等黃金。”當代著名書畫家、教育家、鑒藏家啟功先生早年任西泠印社社長期間，偶見“燈光凍”印章，嘆為神品，即賦詩一首：“碧綠琉璃發寶藏，嵌崎山縝耀文房。青田印石千秋譽，誰見燈光勝月光？”此詩既表達了其對“燈光凍”的贊譽，也隱喻了“燈光凍”的神秘。書畫、篆刻家，西泠印社副社長韓天衡先生稱：“自文彭創以燈光石治印，一時文人風從，遂使篆刻之學起八代之衰，而成明清印石新紀元，就中青田石之功不可沒也”……諸如此類贊譽之詞，不勝枚舉，足見燈光凍為世所珍，尤為文人雅士所青睞。

全方位“解密”燈光凍

雖然，明代以來數百年間，論及“燈光凍”的典籍、著述甚豐。但實物傳世甚少，故一直給人神秘奇詭之感。

近百年來，“燈光凍”的勘探、開采、檢測、收藏鑒識與篆刻各成體系，缺乏相互間的銜接與密切聯系，對“燈光凍”的開采，以及鑒賞與收藏均較滯后，宣傳也較欠缺，從而使“燈光凍”呈現一種神秘化、邊緣化的跡象，始終停留在明代輝煌的歷史典籍及傳說之中。有傳說清朝康熙年間“燈光凍”已絕采，其實，在青田民間一直有開采“燈光凍”，但產量稀少，多被當地民間和海外華僑，以及江浙的書畫家、篆刻家所收藏。故世間“燈光凍”一石難求，世人只聞其名而難得一見真章。因此，近百年來，“燈光凍”幾乎成為一種傳說。

“燈光凍”是火山爆發而形成的礦石，由流紋巖質變而成。其石質縝密細膩，潤若凝脂，硬度與“封門青”相近，色澤青中微黃，柔和明凈，瑩沏通透，“光照之燦若燈輝”，其品其格具有溫潤清雅的文氣、儒氣，蘊含華夏傳統文化崇尚清虛澹泊的君子之風。

近幾年，地質專家、教育部地科教學委員會成員、浙江大學地球科學系主任沈忠悅教授多次深入青田礦區實地考察、勘探，就科學儀器測試結果對“燈光凍”的晶格結構、化學成分、熱效應陰離子基因等進行實驗分析，以科學的數據證實了“燈光凍”的現實存在，以及與青田“封門青”的明顯差別。“封門青”的成分以絹云母為主，葉蠟石次之，還有少量的高嶺石、硬水鋁石等礦物組成。而“燈光凍”的礦物組成為較純凈的葉蠟石，其分子式排列較有序，密度高于一般的青田石，且含有微量的石英，故其結晶度、純凈度較高，質感剛中寓柔，篆刻清剛爽利，得心應手。

“燈光凍”賦存于青田縣深山之腹或懸崖峭壁之間，夾雜于頑石壁壘之中，礦脈零星，無規則可尋，且開采極難，成材也難，大材尤罕見，得之殊非易事，故“燈光凍”存世量有限。冼忠悅教授稱：“燈光凍”的開采，機緣與運氣的成分要大于科學的儀器尋找與勘測，由此足見“燈光凍”的罕見與珍稀。

從傳說到“真石”

直至2010年10月，中央電視臺《尋寶》節目組走進青田，“為尋找燈光凍而來。”蔡國聲、王敬之等專家以翔實的歷史資料及豐富的文化常識，比對實物佐證，確認了“燈光凍”石的存世。爾后，在西泠印社和青田石雕研究院，以及文化藝術界、收藏界的共同努力下，隨著《國寶燈光凍》（林一平著）和《印石之祖》（林一平編著）的出版發行，逐漸揭開了“燈光凍”神秘的面紗，向世人展示了其天生麗質、清雅脫俗之美及君子之風。“燈光凍”從神秘莫測、虛幻模糊的傳說嬗變成立體、鮮活的存在，并還原為真實的美石呈現在人們的眼前。

燈光凍的鑒識要素有五：一是顏色，即青中微黃。燈光凍屬青色類石種，“青”為其基本質地，“黃”為其有別于其他石種的特征。其色彩濃淡因礦區的不同而略有差異；二是結晶度，其結晶度屬中等偏上水平，光照之，一般呈半通透狀，并顯瑩澈明凈；三是氣韻，淡雅溫和，具有凝脂般潤澤的質感與韻味，并有流動感；四是篆刻刀感，因其質清剛細膩，故具有其他印石無與倫比的刀感及金石味；五是賦存形態，其屬葉蠟石礦脈，夾生于冥冥頑石之中，大材難得，成材率極低。

中國印學博物館原常務副館長、西泠印社理事吳瑩說：“青田燈光凍為篆刻者特愛的石材，其石性細膩柔和而適合篆刻；其色澤溫潤純凈而令人喜愛；其資源稀少而極為珍罕。”“刻者使用切刀、沖刀均能發揮自如，變化豐富，走刀過后而產生的斑駁石花，使線條有很強的金石味，刀鋒顯露，蒼勁質樸，暢快地表現出筆意刀意。刻邊款時盡其表現書法的線條走勢，韻味十足，落刀如落筆，自然爽利，使線條有較強的節奏感。”上海篆刻名家費名瑤說：“在我刻過的印材里，青田燈光凍是刀感最卓越、最得心應手、最能體現篆刻家心意的美石。它比壽山石清剛，比一般的青田石柔和，刻起來爽快舒服，脆而有度，一般刀下去，我想線條多粗就多粗，想要多細就多細。如果有意想做出點爆裂的感覺，加大力度就能恰如其分地實現。”

近年來，北京中拍國際、西泠拍賣等機構也屢有燈光凍印章拍賣成交，且價格不菲。2010年11月27日，在北京中拍國際五周年慶典拍賣會上，明·文彭的“燈光凍”對章成交價高達952萬元人民幣。“燈光凍”的拍賣紀錄從另一方面創造了燈光凍及其承載著中國印學文化的傳奇。

今年6月，在西泠印社主辦的“青田燈光凍高端論壇”上，各界嘉賓見到多方“燈光凍”上品，并“上手”品賞、把玩。西泠印社理事、篆刻研究室主任、篆刻家余正先生題“燈光凍”詩：“春雨初足，明澤凝脂。云煙淡月，如幻如詩。天地造化，精華聚斯。不敢久視，恐惹相思。”西泠印社理事、書畫、篆刻家張耕源先生說：“燈光凍見諸古籍，謂燈光照射之下現晶瑩剔透、絢麗輝煌之狀，堪稱青田石極品，然難得一見，懸念而已。”“其篆刻、奏刀之始，不免惕惕，刀隨意轉，快意油生，剛柔適度，中庸舒爽。治印之理想狀態得以發揮，故手留余香而久久難忘。”

故宮出版社南方編輯部主任、《中國篆刻》雜志社副總編輯姚建杭先生精辟地概括了“燈光凍”的“三美”。其一具有歷史的厚重之美；其二具有文化的空靈之美；其三具有科學的真切之美。

燈光凍除了質地、收藏、文化價值之外，還有輝煌的歷史記載以及大量贊譽的詞章，其卓越的篆刻刀感及金石味也是其他印石無法比擬的。

（編輯/李木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