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甲盤攪動青銅器市場

隨著2017年春拍一件南宋宮廷舊藏西周重器國寶“兮甲盤”2.1275億元成交，以及今年3月紐約佳士得“藤田美術館”藏四件商周晚期青銅重器以近9億元人民幣成交，頻頻過億的價格重新點燃人們對于青銅器收藏的熱情。

彰顯王者風范

7月15日，兮甲盤2.1275億元的成交價格，引發業內一片驚嘆。對于這個價格，有人認為相比書畫、瓷器，這樣的國之重器一點都不貴。也有人認為這個價格有點虛高，似乎透支了未來升值的空間。

北京正陽美術館館長李彥君在接受《收藏拍賣》記者采訪時表示，兮甲盤這次能拍賣這么高的價格，主要原因是宋代時就被名家收藏，流傳有序，值得信任。但是這件器物本身的價值和級別，在世界各地收藏很多，并不十分罕見。王室一級帶銘文的重要青銅器，全球有上萬件。

但對于青銅器的收藏價值李彥君深信不疑：“第一，青銅是世界性藝術，與油畫、雕塑一起被公認為世界三大藝術，代表了人類發展史上里程碑性的東西。青銅器沒有國界，被東方人和西方人收藏，它不像田黃、沉香木、核桃等只屬于中國文化圈；第二，青銅器都是古代帝王和貴族們禮樂儀式中使用，極其珍貴，上檔次的青銅器具備相當的稀有性。第三，青銅器藝術性和欣賞性非常強，包含了深厚的歷史文化內涵，令人一窺中國古代精美的工藝和先進的科技。”

此前，法國著名收藏家、西方資深中國古董專家戴克成，在今年5月的“香港國際古玩展”上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也表示：“中國人一直視青銅器為實質權力的象征。自古以來，甚至直到現在，在中國人的心中，青銅器都與政治力量、國家興亡、人和天的交流、對祖先的崇拜等這些信念掛鉤。西方收藏中國青銅器歷史很久，有許多重要的學者和古董商，像巴黎的盧芹齋、紐約的戴潤齋、日本的山中定次郎。瑞典也有研究青銅器的重要學者，瑞典國王本身就是非常重要的藏家。

實際上，中國青銅器鑄造的歷史悠久，歷經夏、商、周、秦、漢。每個朝代的青銅器都有自身的工藝特點，例如，西周青銅器的銘文多，記載國之大事，歷史文獻價值巨大。漢朝青銅器雖然比較薄，但是金銀鑲嵌、鎏金工藝非常先進。收藏青銅器不應局限于朝代。

鑒藏世代傳承

對青銅器的鑒藏，古已有之，并出現了兩次高峰。宋代學者對青銅器進行了史上第一次科學研究，編寫了各種青銅器的資料，包括繪圖、描述、尺寸等資料的論文，他們尋遍古籍，給每個器物以正確的名稱，再按照器物原本用途分類，成為了一門名為“金石學”的獨立知識系統。宋代重要的研究著作有《考古圖》和《宣和博古圖》。

清中晚期，人們對青銅器的熱情又一次高漲。乾隆皇帝下令編纂《西清四鑒》，收錄了清宮所藏青銅器4074件，給予青銅器以編號、繪圖、進行詳細描述，記錄尺寸和重量。這一時期，私人收藏青銅器盛行，藏家輩出。如錢大昕是位古銘文專家，他的青銅器與石器銘文拓本累計達2000份。錢大昕的侄子錢坫，非常熱衷于收藏青銅器，還將私人收藏的49件青銅器出版。陳介祺是清代最偉大的青銅器收藏家，個人擁有130-140件青銅器，包括收藏毛公鼎及一大批商周青銅器，最主要的著作是《筻齋吉金錄》。

此后由于戰亂頻頻，藏風日下。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人們甚至淡忘了對青銅器的收藏。直到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后，由于國內開展大規模的基礎建設，包括青銅器在內的為數不少的古代器物被挖掘出土，并流落民間。青銅器再次從農貿市場或者花鳥市場，被一些對青銅文化稍有認知的藏者重新發現。那時候，一件高25厘米左右的漢代蒜頭壺，在地攤兒的“淘寶”價格僅為幾百元。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幾年。至20世紀90年代初，最早進入古代青銅藝術品收藏領域的藏者已初步形成群體。民間小規模的鑒賞交流活動時有開展。其影響力也在日趨擴大，不斷有新人加入這個圈子。隨著收藏群體的逐漸壯大，對藏品的需求也在日益膨脹。從而導致了青銅器藏品的價格攀升。

市場外熱內冷

要理解目前青銅器的市場，首先要了解其來源和流通渠道。目前的青銅器來源主要有三個：其中很大一部分來自各種工程、勞作中的發現和挖掘，從而藏于民間。但也有相當一部分來自于不法之徒盜挖國家文物，理應受到法律的制裁。還有一部分是來自祖上家傳，即所謂是流傳有序的藏品。雖然這類藏品所占的份額很小，但是受到《文物法》保護。

另有一部分藏品來自海外。由于《文物法》確認了“海歸”青銅器藏品流通及收藏的合法性，而中國古代青銅器在國外的流通及上拍也是合法的。所以一些有條件的藏家紛紛轉向國外購買，再帶回國內。于是有很多出土文物借由報關進口就搖身一變，從被走私的文物，成了合法的藏品。

出于保護地下文物的考慮，當前國家對于高古文物的交易相關條款限制嚴格，上拍青銅器必須是1949年前出土、并有明確著錄記載的，這就使得青銅器在中國大陸的拍賣市場中非常少見。除此之外，因為文化積淀弱、新藏家成長緩慢以及青銅器收藏鑒定門檻高、精品率低等綜合因素，導致青銅器國內市場并沒有放開，整體價格偏低。

從以往國外拍場來看，近20年來青銅器拍賣風生水起。精美絕倫的高等級青銅器，拍出百萬美元級別的價格已經成為常態，千萬美元級別的最高成交紀錄一再被改寫。而中檔水平的青銅器成交價穩定在幾十萬美元，普通品多在數萬美元。

相比海外拍場，國內青銅器拍賣則起步較晚，成交價格低、拍品數量少。國內青銅器上拍的“先例”始于2014年中國嘉德秋拍“吉金吉象”青銅金銀專場，其中包括了5件帶銘文的青銅重器。國內首個青銅禮器專場，2014年12月由西泠拍賣推出，16件拍品全部成交，成交額近4000萬元。而此次西泠春拍“兮甲盤”以2.1275億元成交，無疑更具有市場風向標意義。

收藏有空間更需謹慎

盡管“兮甲盤”的價格創造了21275億元的國內成交紀錄，但這并不代表整體青銅器市場情況。

李彥君認為：“實際上，近些年來，國內青銅器的價格整體并沒有上漲，而只是頂尖級別的青銅器直保持上漲，而非精品的價格則平穩甚至下滑。像方鼎、提梁卣這些品種非常熱，價格已被炒作過高。而那些沒有被關注的冷門品種則處于價格洼地。因為國家政策的限制，青銅器還沒有達到應該有的市場價格，絕大部品種未來還有巨大上漲空間。”

戴克成告訴本刊記者，目前青銅器的國際市場很好，日本和歐洲一直都有不少重要的青銅器出售。這是因為日本經濟不景氣，私人博物館缺錢。但據他觀察，20世紀80年代開始收藏青銅器的那些法國、意大利、比利時藏家，在5年前都停止收藏了，因為他們買不起了。

從1983年就開始收藏青銅器，私人收藏20件重量級青銅器的戴克成，目前卻正在出手手中的青銅器。他說目前已經很難買得到級別與價格合適的青銅器。無法享受購買的樂趣，收藏很難有進展。另一方面，青銅器的假貨越來越多，造假技術越來越好，甚至已經很難分辨真假。

他觀察到目前中國市場上有很多假貨，有些甚至假到離譜，在青銅器的來源上，很多標注含糊不清。而且中國并沒有相應的法律保護買家，收藏青銅器變得相當危險。他不建議中國藏家單純以投資為目的購買青銅器，而是要真的喜歡才買，如果買就一定要買好的買真的。

常年在青銅器的鑒定工作一線的李彥君也認為，國內的青銅器造假水平越來越高，造假問題越來越嚴重。在目前的法律和政策環境下，他建議收藏者輕易不要購買民間出土的青銅器，不要買來源不明的青銅器。不要盲目追捧投資青銅器，對這件天價兮甲盤的成交要冷靜看待。

（編輯/董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