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陽峪絞胎瓷發展的分析和研究

高歌

絞胎瓷也被稱為“攪胎瓷”，是用兩種或兩種以上的胎土相互糅合在一起，經過拉坯技術成型，澆上透明釉入窯燒制而成的陶瓷制品。[1]泥坯由于相間柔和的方法不同，形成的紋理也大有不同，紋理的變化也各異。所以絞胎瓷是以獨特的紋理而著稱。“官、哥、汝、定、鈞”是我國宋代五大名瓷。不同于絞胎瓷的是，五大名瓷是以釉色精美華麗為特色：汝瓷釉料稠潤清瑩，官窯釉質較薄而露胎色，哥瓷釉面呈自然開片，定瓷胎質細膩，釉色乳白色，而鈞瓷則以絢麗的釉色著稱。只有當陽峪絞胎瓷是由于胎體的紋理變化而得名。絞胎瓷的瓷質和紋理相互交融、和諧自然，具有極高的文化價值、藝術價值、欣賞價值和收藏價值。在北宋時期，絞胎瓷就獲得“白如雪、綠如翠、薄如紙、明如鏡、聲如磬、潤如玉”的贊賞，被稱為中國歷史上的一大名瓷。

1.絞胎瓷的歷史沿革

當陽峪窯在修武縣境內，憑借著環境的優美，礦產資源、煤炭資源的豐富，為各種陶瓷制品的生產提供了充足的條件。當陽峪窯對我國陶瓷文化的發展做出很大的貢獻，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現存宋崇寧四年(1105年)的《德應侯百靈翁之廟記碑》是我國目前僅存的三大“窯神碑”之一，碑上記載著“遂蜀口發徒，遠邁耀地，觀其位貌，繪其神儀，而立廟像于茲焉”，[2]這正反映了當陽峪絞胎瓷業的繁榮的景象，為后人研究絞胎瓷提供了珍貴的實物資料。

根據出土的瓷器和考古學家的多次考察，不難看出，當陽峪窯在當時制作的工藝非常精湛，制作的種類也比較多，是宋代重要的陶瓷生產基地。就像我國的考古學家陳萬里先生在《談當陽峪窯》一文中寫道：“當陽峪的作品一直以來都不為人所重視，造成如此重要的一個窯廠被當時的社會所忽略了。但是在我看來，在黃河以北的宋瓷之中，除了曲陽的定瓷，臨汝的汝瓷之外，都不能與當陽峪陶瓷所媲美。”由此可見，當陽峪陶瓷在宋代的歷史地位是非常高的。

當陽峪窯生產的器物大多數是白底黑花，胎質有白鵝胎、灰黃胎、砂胎和缸瓦胎等。器物的釉面光澤透亮，刻花刻畫共用，運用填彩、三彩、刻畫花紋等，[3]風格多樣，與眾不同。但是在宋之前絞胎瓷是陶質的，因為溫度較低，北宋當陽峪的絞胎瓷溫度都燒到1200℃以上，使得絞胎瓷由陶質變成了瓷質。當兩種不同的泥料糅合制作時，由于各自的膨脹系數不同，吸水率也不相同，高溫下容易出現裂縫崩塌的現象，所以燒出來的每一件絞胎瓷都比較珍貴。考古學家陳萬里先生對當陽峪進行考察后，對此做出了很高的評價：“碎片能賣錢，在北方除當陽峪外，還未曾見過呢。”從出土的器物來看，器物都比較小，很難發現有大器形，這些都可以說明溫度越高，越易開裂，器物越大，也越易開裂。雖然當陽峪出土的器型都較小，但胎體上的裝飾紋樣都比較精美。我國著名陶瓷考古學家馮先銘先生和葉結民先生都對絞胎瓷工藝有很高的贊揚，如此可以看出當陽峪絞胎瓷小巧而精致的特點。

2.絞胎瓷的審美特征

2.1 工藝美

當陽峪絞胎瓷因其千胎千面、表里如一的特質，散發出濃郁的獨特藝術魅力。這絕妙的工藝品只有嫻熟的雙手、智慧的心才能制造出來。《說文解字》道：“工，巧也。匠也，善其事也。”又云：“工，巧飾也。”[4]在同一件器物上，不同的工藝就會有不同的效果。絞胎器因其優美的裝飾，特殊的材質，體現了它的實用性與審美性。但因為絞胎瓷的制作工藝比較復雜，需要的技術要求也比較高，難度大，所以至今出土的完整絞胎器也比較少。變化是絞胎瓷產生由內及表的裝飾效果的原因，所以，在制作絞胎瓷的工藝上需要較高的技術性和不可復制性。每件絞胎成瓷都可以說是獨一無二的，絞胎的紋理和質感相互交融，摻雜著工匠們內心與器物相互交融的全過程。由于絞胎瓷具有“千器千胎，絕無雷同”的特質，這就需要在制作工藝上具有很高的專業修養和素質，需要進行巧妙的構圖，還需要器物紋飾的規范性與統一性。同時還要使色泥的收縮率和燒成溫度相近，從而使器物不會因收縮而變形或開裂。色彩的對比度是由于不同色泥入窯燒制產生的效果不同，器物的產生充滿不確定性，產生的紋理也是充滿著未知性。

2.2 造型美

厚葬之風在唐代逐漸興起，特別是在中唐時期最為繁盛，考古學家認為絞胎瓷器就是伴隨著厚葬之風的風氣而興起的一種隨葬的明器。絞胎枕是在唐代絞胎遺物中出土最多的器物，隨著社會習尚和審美觀念的轉變，到宋代絞胎瓷不再用作明器，而且在器型上區別于唐代絞胎瓷的獨特風格。發掘出土的宋代當陽峪窯的絞胎瓷中大多數是實用器，最常見的是碗、盞，罐、蓋盒等生活用器，還有少數的宗教用品。1988年，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專家把一件宋代絞胎瓷彌勒坐像鑒定為國家一級文物。從整體風格和產品造型及工藝上推斷應當是當陽峪窯所燒造的杰作。坐像現藏于福建晉江市博物館內。其造型栩栩如生，風格寫實，僅有13.4厘米的高度卻神形兼備，可謂是精巧玲瓏。彌勒佛咧嘴大笑，袒胸露乳，身披袈裟，雙腿盤坐，左手握念珠并放于左膝，右手攜一乾坤袋隨意擺放在身后，神情憨態可掬。整尊坐像只有在咧笑部分裝飾為絞胎，紋理線條純樸渾厚、流暢自然。其他部分均是細膩的白胎，兩者交相呼應別有韻味。由于不是全絞胎器形所以推測襲裝的制作方法可能是貼塑成型，即先成型后再用絞胎貼敷于器形之上。即便是這樣，整體效果依然堂皇富麗，雅致肅穆。

2.3 裝飾美

當陽峪窯絞胎瓷能夠成為陶瓷藝術中耀眼的一顆星很大的原因是它絕無雷同的紋飾。著名的陶瓷學家葉喆民說：“絞胎瓷因表里如一，被稱為瓷中君子，又因每一件絞胎瓷的紋飾不盡相同，被稱為‘君子和而不同’”。曾有人作詩：“十樣釉色入泥層，百種紋理由胎生。千度火焰治瓷韻，萬種情懷在其中。”由此可以看出絞胎瓷多樣的紋飾均引人入勝，與器物自然地融為一體，具有很強的藝術魅力，同時也反映出宋代人對“天人合一”的自然之美的崇尚和對清逸雅韻的意境之美的追求。絞胎瓷的紋理是由不同色澤的瓷泥相間絞揉而發生的紋理變化。形成的紋樣有席編紋、羽毛紋、水波紋、魚鱗紋、不規則花紋等。肌理如大理石花紋、流泥紋。絞胎瓷就是依靠胎泥本身的紋理變化來達到裝飾的美感，這種獨特的裝飾技法使得絞胎瓷在世界陶瓷發展史上獨放異彩。絞胎裝飾技法的創作的靈感，一些學者認為和仿漆器的犀毗工藝有關。也有人猜想，可能和中原地區的飲食習慣有關系，技法可能與北方人揉面的方法有關。[5]

3.絞胎瓷的發展現狀及策略

1972年，焦作就開始著手恢復絞胎瓷燒制的技藝。經過實踐的積累，多次失敗又重拾信心，逐漸形成了以柴戰柱、楊峽等絞胎瓷名家為代表的傳承人。2006年，柴戰柱的《碩果》、楊峽的《花器》[6]被編入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的九年級《美術》教材。繼承和發展了自然紋、羽毛紋等十六種紋飾方法，[7]逐步開發和挖掘絞胎瓷的美學價值和實用價值，培養了一批先進的絞胎瓷傳承人。絞胎瓷逐漸走入人們的視野，走進人們的生活。今天，隨著現代陶藝發展浪潮的興起，絞胎陶瓷藝術也具有了更深層次的文化內涵與意義。首先，隨著工業化的迅猛發展，人們越來越喜歡懷舊，機械化大生產下的速成品與手工陶瓷制品形成了對立面。相比機械化大生產帶給我們的生硬的感情，人們更樂意享受手工陶瓷制品所傳達的生動感情。其次，全球化進程的加速發展，文化交流更加密切，一個國家或一個民族是否真正獨立與存在的重要標志就是文化上的“和而不同”。新事物必然取代舊事物，同一類產品的大量出現，會導致人們的審美疲勞，因而也就必然導致對新事物的追求。再者，商業社會的高度發展所產生的負面影響也日益明顯，精神層面上的空虛與傳統文化中的“誠信”道德觀念的脆弱，使絞胎瓷君子品質應運而生，反映出人們對和諧文化的追求。針對絞胎瓷的發展現狀，提出以下應對策略：

3.1 提高社會大眾認知的程度

宋代的五大名窯可以說家喻戶曉，可是人們對當陽峪絞胎瓷認知程度卻很小，很多人甚至沒有聽過絞胎瓷，更分不清它胎體裝飾與高溫色釉或是攪釉瓷有什么區別。如今，若想要當陽峪絞胎瓷能得以復興，最好的途徑便是讓人們知道絞胎產品，加大社會影響力，從而提升社會認知度。這不僅需要絞胎瓷藝術者自身努力，還需要政府的大力支持。在如今這個網絡化和信息化的社會，提升社會認知度的途徑很多，如電視、網絡、廣播、報紙等都可以加大宣傳的力度。媒體是我們獲取信息的媒介，它的力量是不容小覷的，它具有傳播速度快、范圍廣、影響力大的特點。比如“國寶檔案”“尋寶”“鑒寶”等電視節目的播出，使得在大眾范圍內掀起了一股文物收藏的熱潮，普通群眾也對相關的知識有了一定的了解。這就通過媒體進行了有效的推廣，達到了提高社會認知度的目的。與此同時，我們還可以建立專門絞胎瓷博物館、收藏館、展覽館等，通過開放的空間，使普通大眾領略絞胎瓷的風采，使絞胎瓷藝術走進大眾的視野。最后，可以在高校或者在展覽館、美術館等場所開設專家講座、絞胎瓷的展覽等活動。只有把這些工藝普及于大眾，才能打下堅實的根基，使絞胎瓷在現代社會中不斷傳承發展。

3.2 基于傳統工藝之下的創新

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在追求物質的基礎之上，人們的生活水平明顯提高，精神水平也隨之明顯提高，不能再墨守陳規，而是要讓當陽峪絞胎瓷藝術創新發展。著名陶瓷藝術設計教育家梅健鷹在談到中國陶瓷藝術時說：“我們祖國有著優秀、豐富的陶瓷遺產。好的傳統應該繼承，向傳統及民間藝人學習。但是繼承傳統不是抄襲，而是在傳統的基礎上進行創新。”創新是推動民族進步和引領社會發展的動力。亨利·福特曾說過：“不創新，就滅亡。”這就需要我們把傳統的絞胎瓷與當今時代相結合。“借古開今”正是絞胎瓷今后要走的道路，是對創新最好的詮釋。創新就需要對絞胎陶瓷進行本質的創新，抓住現代當陽峪絞胎瓷的實用性。因為絞胎瓷的胎體紋飾已經相當完美，我們能做的就是在繼承絞胎瓷優美紋飾的基礎上研究其實用性。除了絞胎瓷的工藝品、收藏品以外，還可以在衛浴、日用瓷或者建筑瓷等方面進行挖掘，使絞胎瓷進入人們的生活。近幾年來就有陶瓷藝術工作者設法把絞胎紋飾陶裝飾運用到生活中，如建筑裝飾、陶瓷飾品和日用品裝飾等。創新的道路雖然坎坷，相信通過對絞胎瓷工藝的創新，能使絞胎瓷走出自己的創新之路。

3.3 開發現代領域絞胎的品種

“道器并重”是我國古代傳統工藝遵循的設計準則，在注重實用的基礎上提高它的審美性。當陽峪絞胎瓷在宋代就被用于食器、酒器及生活用品中，其實用性與審美性完全融入生活的方方面面。在當代信息化的社會中，使絞胎瓷重拾當年輝煌的辦法就是使絞胎瓷的實用性與裝飾性相結合，來開發具有現代意義的陶瓷產品。

經濟快速發展，人們的消費水平也明顯的提高，消費選擇更加多樣化，人們不只是為了滿足日常的衣食住行，對于審美方面也更多地投入。瓷器具有耐高溫、耐腐蝕、耐磨等特點，體現了瓷器的實用性。當陽峪絞胎瓷又具有華麗而不張揚的裝飾，和諧美和意境美相融合的文化內涵，正符合當代人的審美需求。基于以上的優勢，開發絞胎瓷生活產品將有很大的市場前景。將絞胎瓷的文化意蘊和紋飾應用到現代的生活當中，使絞胎瓷走進生活、走進大眾、走向未來。

3.4 培養后備專業創作的人才

當陽峪絞胎瓷得以發展的前提條件是培養專業性技術人才。首先，要保護好現有的傳統民間老藝人。他們是承前啟后的代表人物，他們從上一代得到制作技藝的寶貴財富，對于絞胎瓷創作技法有很大的了解，依靠嫻熟的制作技法，總結出對當陽峪絞胎瓷發展的看法，對我們后人有很大啟發，使現代的當陽峪絞胎瓷藝術者們能更加直觀地了解其特點，從中受到啟迪，從而投入到新的創作實踐中去，為當陽峪絞胎瓷藝術的創新和發展增加一份力量。其次，培養新的專業人才。在依靠民間老藝人的經驗之外，應該培養新一批傳承人。高校應開設絞胎瓷相關的專業，使學生更快地投入到實踐之中。最后，加強國內外的文化交流。在培養專業人才的基礎上，要加強文化交流，通過交流來吸取優點，培養更高級的人才，讓國外的先進技術與中國傳統的技藝相結合，不斷提高自我修養。

4.結語

當代絞胎瓷藝術發展的魅力所在就是從日常生活中發現美的存在。絞胎瓷憑借它“和而不同”的特質，使人們對絞胎瓷藝術有了更新、更全面的認識。當代的絞胎瓷藝術在表現風格上多種多樣，但是其紋飾所表現的“天人合一”的文化內涵是和諧統一的。縱觀中國絞胎陶瓷藝術發展的歷程，絞胎瓷的工藝在宋代興盛，在元代慢慢消亡，重振于幾十年之后。如此可見，絞胎瓷正因為它獨特的魅力而被后人所重新重視。中國當代的絞胎瓷藝術已經不同于往日，在吸取以往經驗的基礎上更加注重創新發展。也正是因為它和而不同的時代語言和藝術形式，能更好地詮釋現代的時代文化內涵。絞胎瓷藝術能夠進行多元創新發展，是民族文化的一份寶貴的財富。絞胎瓷藝術所追求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正是當代社會和人們必須要做到的，是我們真實感情的流露。當代絞胎陶瓷藝術家也將會在新的文化背景下承擔起這份責任，為當代藝術發展續寫新的篇章!

注釋：

[1]黃皇.當陽峪絞胎瓷的傳承與發展[D]：[碩士學位論文].景德鎮：景德鎮陶瓷大學，2016

[2]岳星.當陽峪絞胎瓷的繼承與發展研究[D]：[碩士學位論文].景德鎮：景德鎮陶瓷學院，2012

[3]于楊.北宋當陽峪絞胎瓷特色及制作工藝[J].中原文物，2011（6）：81-82,88

[4]郝建英.大美之器論絞胎[J].中國陶瓷，2013(10)：90-92

[5]徐海濤,項曉樂.焦作古陶瓷設計美學研究[J].鄭州輕工業學院學報，2008(2)：32-34

[6]楊峽主編.中國焦作絞胎藝術瓷鑒賞[C].北京：中國文聯出版社，2005

[7]桑平起，路長勝.懷川大地競風流——記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當陽峪絞胎瓷制作技藝傳承人柴戰柱[J].人大建設，2014(12)： 54-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