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中國跨界演唱發展歷程及其文化意蘊

柳 寧

（天津師范大學，天津 300387）

一、中國跨界演唱的發展歷程

近年來，隨著大眾傳媒的發展，跨界演唱被越來越頻繁地推介到了公眾的面前，演變成為廣受社會各界關注的一種音樂演藝現象。比如，李玉剛演繹的《新貴妃醉酒》，將京劇的行腔、潤腔手法同民族歌曲的演唱方法有機結合起來，形成了一種民——戲相融的跨界演唱方式，洋溢出了令人耳目一新的審美魅力；而2016年央視春節聯歡晚會上，流行歌手譚維維的一曲《華陰老腔一聲喊》，則把高亢、質樸的陜西華陰老腔戲曲行腔法同激烈的搖滾演唱樂風格融為一體，創造了別開生面的民族化黃土搖滾表演形式，展現了戲——通跨界演唱的獨特審美風范，也令廣大觀眾精神為之一振，博得了滿堂喝彩之聲。

上面所列舉的，都是近年來中國樂壇上最新涌現并產生較強社會反響的跨界演唱方式。實際上跨界并非是一種近年來才出現的藝術現象，在我國樂壇上它也已可謂是源遠流長了。在新中國成立后，跨界演唱第一次走入公眾的視野是在80年代初期，李谷一等歌唱家在演唱民族歌曲時融入了當時港臺地區流行歌手所慣用的氣聲唱法，開啟了民——通跨界的先河。此后，這種民——通跨界的演唱方法被祖海、張燕等民歌手繼承下來并發揚光大，形成了80年代我國樂壇上蔚為大觀的民通演唱潮流。受民——通跨界演唱獲得成功的啟發，還相繼出現了民——戲、民——美、美——通等跨界演唱形式。顧名思義，民——戲就是將民族歌曲唱法與戲曲的行腔法融合起來演唱，這以姚明、閆肅所創作的《前門情思大碗茶》為代表；民——美則是將民族唱法和美聲唱法結合起來，這以常思思演唱的《瑪依拉變奏曲》為代表；美——通則是將美聲唱法與通俗唱法結合起來，這以廖昌永演唱的《有多少愛可以重來》為代表。由此可見，各種跨界演唱形式不僅源遠流長，而且蔚為大觀，已構成中國樂壇上一道靚麗的藝術風景線。

二、中國跨界演唱的文化意蘊

從上文所列舉的諸多跨界演唱現象可以看出，跨界最鮮明地表現為兩種或兩種以上不同唱法的相互融合。由于美聲歌曲、民族歌曲、通俗歌曲在各種演唱技法的運用方面具有不同的要求，具有不同的風格特色。聲樂演唱的跨界，首先就鮮明地表現為打破不同演唱技法體系所劃定的畛域和界限，將不同演唱技法體系內部的呼吸、發聲、共鳴、咬字、吐字、裝飾音等各種具體技法加以混溶、搭配運用，以期表現出全新的演唱風格。而唱法的跨界融合，則也會相應地帶來與不同唱法體系相關聯的演唱風格、作品題材以及表演輔助手段等多方面的相互借鑒與交融。

由于不同唱法體系中各種特定的演唱技法都能表現出獨特的風格，所以打破界限而將來自不同唱法體系的多種特定演唱技法組合在一起，就必然會造成演唱聲音效果與風格的交融。唱法與風格的交融，也會導致原本適于用A唱法來演唱的作品被用B唱法來翻唱的現象，因此也會造成聲樂作品題材的跨界交融；或者是原本適用于某一唱法的配器、布景、燈光、舞美等手段被用來輔助跨界后的聲樂演唱，所以就造成了表演輔助手段的跨界融合。綜上可見，跨界演唱是指打破既有演唱技法體系界限和畛域而造成演唱技法、聲音效果和風格、作品題材以及表演輔助手段等各方面聲樂表演要素相互交融和有機匹配的聲樂演唱現象。

那么從這個定義來看，學院派的民族新唱法在本質上則也是一種跨界現象。因為，民族新唱法正是在借鑒美聲唱法呼吸、發聲及共鳴方式的基礎上，融合了傳統民族唱法以口鼻腔為主的共鳴方式和民族聲樂依字行腔的咬字吐字方法而發展起來的。所以，民族新唱法所發出的真假聲混合音既具有類似美聲演唱那樣渾厚、輝煌的聲底和高遠的聲音穿透力，又具備傳統民族唱法那樣脆亮、甜潤的音色，成功地達成了美聲與傳統民族這兩種演唱技法體系在唱技法以及聲音效果和風格這兩方面的相互交融與有機匹配。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民族新唱法在本質上就是一種跨界的演唱方法。只不過在民族新唱法逐漸形成的年代里，公眾對于演唱技法體系尚沒有明確的界限概念，因此忽略了民族新唱法在本質上的跨界特征。

如果再向前追溯，舊上海的流行歌曲也是跨界的典范。當時歐美流行唱法剛剛傳入租界林立的上海。為了適應中國觀眾的欣賞口味，以周璇為代表的上海流行歌手很自然地就轉向昆曲等蘇南戲曲以及《九連環》等蘇南民歌來借鑒、汲取演唱技法。她們把戲曲行腔法、民歌共鳴方式與流行歌曲的氣聲唱法、鼻音唱法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達成了別出心裁而又令上海觀眾喜聞樂見的演唱效果。甚至像《拷紅》這樣的周璇保留曲目就是直接來源于昆曲《西廂記》，這充分說明舊上海的流行歌曲演唱，實際上就是一種將通俗、戲曲、民歌等多種特定演唱技法搭配、融合在一起的跨界演唱方式。

三、結語

綜上所述，若從更深的層面來說，舊上海流行歌曲也好，民族新唱法也罷，在本質上都表現了各種外來音樂文化同中國本土文化不斷融合并協調發展的軌跡和規律。因此，跨界演唱實際上是不同音樂文化互相融合的表現形式，這正是其內在文化意蘊所在。而且，跨界所表現出的不同音樂文化相融合的趨勢，也促進了不同唱法體系之間的互相交流、互通有無，從而為中國當代聲樂的創新發展提供了充足的推動力。因此可以相見，未來隨著各種音樂文化融合趨勢的深入發展，會有更多的跨界演唱方式被創造出來，把中國聲樂演唱提升到一個全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