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城市建設研究院有限公司,北京 100120)
中國是四大文明古國之一,中華民族延綿至今,不只留給我們絢麗多彩的文化,更留下了諸多的文物、遺址。以前,對歷史遺址的保護多采用“隔離”的方式,將其從現代城市系統割裂開來,遺址保護與城市發展極不協調。隨著社會的發展,遺址公園的概念順勢而生,這是一種將遺址保護與人們對優質生活的需要相結合的景觀類型,將考古遺址保護與社會發展融為一體,以保護為先,以發展為輔,同時讓民眾對本地的歷史沿革、地域文化有更深層次的了解與體會的形式,是對遺址保護的一種全新概念[1]。我國的遺址公園現在還處于起步階段,是遺址發掘保護規劃后的工作階段。
《國家考古遺址公園管理辦法(試行)》中的第二條規定“本辦法所稱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是指以重要考古遺址及其背景環境為主體,具有科研、教育、游憩等功能,在考古遺址保護和展示方面具有全國性示范意義的特定公共空間”[2]。1964年通過的《威尼斯憲章》也提出了“歷史古跡不僅包括單個建筑物,而且包括能見證某種獨特的文明、某種有意義的發展或某個歷史事件的城市或鄉村環境”。可見考古遺址公園不僅僅包括地上或者地下歷史存留物,還包括周圍的環境。這個環境可能是自然的環境,可能是人文的環境,也可能是環境變遷的過程。
日本吉野里遺址位于九州島佐賀縣吉野里町,人們在這里發現了吉野里近700多年的全部發展脈絡,在挖掘的同時,開始進行吉野里歷史公園的規劃與建設。在建設過程中,本著先主后次、循序漸進、邊挖掘邊建設的原則進行。這樣既為前期的考古工作提供充足的時間,也為公園的規劃與設計提供充足的考古依據。公園運用原址復原與原址原裝展示相結合的方式,通過對建筑的復建、復原場景模型、親身參與古時的手工制作等方式,讓游人形成浸入式體驗,產生歷史的現場感,從而更加了解彌生時代的日本文化[3]。
考古遺址公園更傾向于遺址的考古研究與文物展示,充分挖掘遺址本身及周圍環境的價值,強調遺址的“原真性”[4]。在保護、展示的同時,對社會形成教育意義[5]。在對公眾開放的同時,兼顧考古工作進行所需的條件。此類遺址一般區域較大,能夠在遺址范圍內形成一定的歷史脈絡,考古工作對考古遺址公園的規劃具有指導性意義。
筆者曾經參與兩個考古遺址公園的規劃工作:一為福建萬壽巖史前文化遺址公園;二為上海福泉山遺址公園。兩者皆為史前文化遺址。但是由于兩者的現狀不同,所以對兩者的規劃與設計也形成了不同的方向。
(1)福建萬壽巖遺址位于福建省三明市巖前村西北的石灰巖孤峰上,是舊石器時代洞穴遺址,是福建境內最早的人類活動遺存。萬壽巖遺址中的靈峰洞和船帆洞分處于同座山體的不同高程上,靈峰洞遺址為舊時代早期遺址,船帆洞屬于舊時代晚期的遺址,在時間跨度上實現了舊石器時代早晚末3個時期的跨越。萬壽巖的考古工作已經基本完成。萬壽巖遺址公園規劃面積46.7 hm2,規劃范圍內主要為山地,現狀植被覆蓋率較高,基本為原生植被。但是萬壽巖山頂因人為采石破壞嚴重,亟待生態修復和景觀治理提升。此外,在規劃范圍內存留廢舊工廠一座,對史前文化遺址而言則是萬枘圓鑿。由于遺址周圍的原有環境氛圍已有了巨大的改變,且局部與考古遺址之間存在巨大的難以協調的反差,故此在公園的總體布局上,我們將其設計為“三個主體,四個方面,一條環線”。
“三個主體”即萬壽巖、考古博物館、廠區改造,3個相對獨立的景觀結構,3個主體分別體現“永恒、回溯、演替”構成全園的循環脈絡。萬壽巖遺址重在保護,以實物向游客展現先民的生活場景;考古博物館展示與恢復并重,館內展示考古工作的成果,并且通過場景復原等多種科技手段,將游客帶回舊石器時代,為游客帶去身臨其境的切實感受;廢棄廠區作為現代工業的遺存與萬壽巖遺址格格不入,但是從某種角度說,這也是一種另類的“遺址”,是環境的變遷,是場地固有的肌理,故此在規劃中我們建議保留廠區的風貌,通過廠區的改建,將其設置為游客服務中心,在其中形成特色餐飲等多重功能,讓游客在巨大的反差中,對舊石器時代的先民生活形成更深的印象。
“四個方面”分別是指植物、動物、石材利用、人類生活場景方面,是對遺址當時環境的一種再現,是對萬壽巖遺址的另外一種科普教育,可使游客感受到先民的生活環境與生活狀態。在考古發掘研究現有結論的基礎上,基于場地的時間歷程,通過場地中植物、動物的演替變化,人類對石材的利用和人類在不同時期的生活場景展示舊石器時期的場地發展特征,揭示場地不斷變化演替的過程,保證遺址公園的“原真性”,以支撐全園的總體脈絡。
在萬壽巖考古遺址公園的發掘成果中,發現舊石器時代人工石鋪地面是先民取得的重大成果之一,因此設計將以巖石鋪地路面貫穿全園主要園路,構成“一條環路”,營造一條古樸的石砌路面,體現萬壽巖遺址先民最顯著的成就。
由于在遺址公園規劃范圍內,考古工作已經基本完成,故只將遺址所在的萬壽巖山劃為嚴格保護區域,一是為了保護遺址,二是保護原生植被豐富的山體,其他區域皆為建設控制地帶,并且明確提出對萬壽巖山頂采石破壞面進行生態修復的要求。
(2)福泉山遺址位于上海市青浦區東北部的湖沼平原地帶,是新石器時代遺存為主的古人類遺址群,初步確定福泉山遺址分布范圍約為130 hm2,遺址分布較萬壽巖遺址更為分散。福泉山遺址具有多樣性、延續性的特點,已經發現馬家浜文化、崧澤文化、良渚文化等新石器時代遺存,此外,還有周、西漢、唐、宋、元等時期的遺址,被譽為“古上海的歷史年表”。
福泉山遺址公園現狀主要為農田,現狀范圍內留有一古水系,水系景觀風貌保存較好,東側緊鄰上海重固鎮老通波塘歷史文化風貌區,歷史沿革清晰,古今交融,交相輝映。
福泉山遺址目前還在有規劃地進行現場的考古挖掘工作,根據考古遺址的保護要求及考古工作的需要,對考古工作需保護的范圍分為兩個區域:一是以現有福泉山遺址公園為中心劃定的嚴格保護區域,在此區域已有探明的遺址,有些已在進行發掘,有些發掘已經完成。在此區域內如無正規的考古報批手續,嚴禁對場地進行任何干擾;二是擾土深度控制區。在此區域可能分布著墓葬等遺址群,但有些位置尚不明確。擾土深度不得超過考古部門規定的考古文化層埋深(30 cm)。此外,根據公園景觀和歷史風貌區的要求,在周邊設置了周邊設置了I~IV類建設控制地帶及環境控制區。
在景觀結構上,以規劃的福泉山遺址博物館和吳家場遺址為主軸,帶動周邊馬家浜、崧澤、良渚三大文化片區。在總體布局上,在主軸上遵循中國古代玉璧祭天、玉琮祭地的禮制,將核心的景觀串聯在主軸之上,其他文化展示區域根據其考古成果中最重要的成就,進行景觀區域劃分。如良渚文化在福泉山遺址中展示了高超的制玉技術及馴養技術,故在良渚文化片區展示了良渚玉文化及馴養家畜的場景。
福泉山考古遺址公園最值得一提的是對植物景觀環境的規劃。福泉山遺址考古報告中,對地層中的孢子進行了分析,明確了孢子的類別,對當時的古環境進行了復原,給植物景觀規劃以明確的方向。此外,古水系的存留使場地豐富多變,為植物景觀提供了豐富的載體。場地內多為農田,現狀土壤狀況較好,為重塑先民生存環境提供了廣闊的場地與可能。但由于保護區內對擾土的限定,也給植物景觀的塑造帶來了不利的因素,對高喬林帶的塑造尤甚。在規劃過程中,筆者對考古成果進行了仔細研究,甄別篩選了部分先民時期就可能存在植物品種,包括黑松、山桃、酸棗、粳稻等,對歷史環境進行修復。擾土限定區域內,現狀地下文物豐富,需依據考古允許深度,滿足考古保護需求,留出足夠的保護層。崧澤文化的考古成果表明,崧澤人已經開始從原始的漁獵采摘轉為以畜牧和農業為主的生產方式,具有較高的稻作文明。故此,在規劃中種植大面積粳稻,這樣既保證擾土深度要求,又局部復原了當時的歷史環境,向游人展示先民的智慧與成果;在確實需要種植大型喬木,擾土層較淺的區域,筆者提出工程建議,通過堆砌微地形,增加種植土厚度,這樣既保證了擾土深度要求,又保證植物成活,還豐富了場地景觀,可以說是一舉三得。
福泉山文化遺址和萬壽巖遺址同樣都是先民遺存,由于二者考古發掘進度的不同,形成了不同的保護范圍限定要求,也形成了不同的擾土層限定要求,給規劃工作帶來了不同的方向。可見考古工作對考古遺址公園規劃的影響是巨大的。而且二者周邊環境不同,福泉山遺址周邊環境遺存較好,與周圍環境關系密切;而萬壽巖遺址在規劃范圍內較為獨立,山上自成一體,與山下的廢棄工廠區格格不入。所以兩個項目從規劃的布局與思想上也呈現了不同的體系。福泉山周圍主要是農田,為環境的復原帶來了可能;而萬壽巖現狀原生植物長勢非常好,所以僅在山下局部地區,結合場景雕塑復原了當時的環境。
本文以福建萬壽巖史前文化遺址公園和上海福泉山遺址公園兩個項目為例,對于考古公園進行了規劃,并得出以下淺見:①考古遺址公園一定要本著考古先行的原則,以考古工作為基礎,充分考慮考古工作的各方面需要;②認真研究考古工作的成果,保證公園的科學性、原真性,避免對游客造成誤導;③考古遺址公園規劃不應僅以遺址點為規劃重點,環境作為一種獨特的遺存,更應引起重視。
參考文獻
[1]單霽翔.大型考古遺址公園的探索與實踐[J].中國文物科學研究,2010(1):2-12.
[2]國家文物局.國家考古遺址公園管理辦法[Z].2006.
[3]許凡,張謹.史前遺址的展示:以日本吉野里國家歷史公園為例[J].小城鎮建設,2008(6):63- 69.
[4]李驥,瞿斌慶.中國大遺址“公園化”當中的“原真性”問題再思考[J].中國園林,2016(5):117-121.
[5]張廣海,李苗苗.中國考古遺址公園保護利用研究綜述[J].中國園林,2016(5):113-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