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大學商務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1)
立足于文化生態學的視角,文化的產生、發展以及變異都是在人類生存的各種環境因素交互中發生的,且文化與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中的各種變量互為共存關系,因此,對文化的保護是離不開其所處的文化生態環境的。磧口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是目前保存較為完好的、代表著黃土文化和黃河文化的典范,其鮮明的地域特征和豐富的價值受到了公眾的認可。但是,近年來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磧口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生存和延續都受到了威脅,當地政府對文化遺產采取了一定的保護措施,但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人與環境互動的產物,還應將其放置在其依存的文化生態中進行整體保護。
所謂的磧口地區并非僅指磧口古鎮,根據磧口文化生態保護區劃定的范圍,磧口地區指的是臨縣所轄的以磧口鎮、白文鎮、城莊鎮等為代表的10鄉13鎮,并包括西灣、李家山等多處精致的古村落。因此,磧口地區是在文化相近性和文化生態的視角下定義的大磧口概念。
磧口地區的人類活動歷史可追溯到新石器時代,在漫長的社會發展中,該地獨特的地緣地貌、歷史傳統、當地民眾勤勞質樸的性格,孕育了磧口地區獨特的文化內涵與豐富的文化形式。就非物質文化遺產而言,其中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二項,分別是傘頭秧歌、臨縣道情戲。 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4項,具體是臨縣大嗩吶、磧口號子、呂梁民歌、臨縣三弦書,以及大量的市、縣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此外,還有大量散落在民間的未被列入保護名錄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在勞動人民與自然和社會環境互動中生成的。根據文化生態學理論,文化所處的生態系統由自然環境、經濟環境和社會組織環境3大層次構成[1]。磧口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形成與其所處的黃土高原、黃河流域的自然環境、農耕方式和清民時期作為晉商的水旱碼頭是密不可分的。具體而言,磧口地區位于晉西黃土高原呂梁山西側,境內黃土塬、黃土梁、黃土溝谷等是典型的地域風貌,它們造就了磧口地區雄渾、粗獷的黃土地風光。同時,黃土地是當地人生命的承載和最終的歸宿,在漫長的歷史中,農耕是整個地區生產與生活方式的基本形式,當地人民依此勤勞耕作,在并不肥沃的土地上艱難求生。在這樣的環境中孕育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無不流淌著黃土文化與農耕文明的文化基因,其中以剪紙、建筑為代表的手工藝,以民歌、大嗩吶為代表的傳統音樂,以傘頭秧歌為代表的傳統舞蹈等各類民間藝術形式及豐富多樣的生產生活習俗,它們都以不同手段直接或間接地呈現了黃土文化淳樸和磧口民眾農耕文化圖景。
同時,作為磧口地區核心的磧口古鎮,位于呂梁山西麓,黃河與湫水河交匯處,黃河在這里由四五百米寬變為了100多米寬的河道,且暗礁林立,形成了濁浪排空的氣勢。磧口文化不僅彰顯著黃土文化的特點,同時,它還是體現著當地人沿著黃河成長的印記,其中民間盛行的祭河神、送瘟神,黃河燈游會、黑龍廟廟會,以及與黃河相關的麒麟灘傳說、黑龍廟傳說、財神廟傳說就是最好的印證。隨著晉商的發跡,磧口古鎮在清乾隆年間憑借著黃金水道,成為了西接陜、甘、寧、蒙,東連太原、京、津,人煙輻輳,船舶疊岸、駝鈴不絕的“九曲黃河第一鎮”[2]。作為曾經的晉商水旱碼頭,磧口不僅留有氣勢恢宏的商鋪、大院等有形文化遺產,同時也保存著在商貿活動中形成的行規行風以及與商貿活動相關的風俗文化,其中磧口號子就是代表,當年激流中穿行的貨船雖不復存在,但是流傳下來的磧口號子仍舊保留著當年船家在黃河上行船不易,以及晉商貿易繁盛的文化記憶。
磧口地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承載著豐富的的歷史信息。其生動地保留并表現了磧口地區人民的生存狀態、生產習俗、生活風貌、倫理觀念,并蘊涵著以農為本,以商致富,守成與創新兼備的社會意識,它們在世代相傳中延綿不絕。同時,非物質文化遺產中大多以曲藝、戲曲、民間美術、民間舞蹈等藝術形式進行表現,它們是不同時代的磧口及周邊城鎮人民在日常生活實踐中的藝術結晶,具有較高的藝術審美價值。因此,磧口地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是與黃河文化、黃土文化、晉商文化、農耕文化密不可分的,具有豐富的歷史價值、精神價值、審美價值等。
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存續與其依存的自然和社會環境息息相關,磧口非物質文化遺產也不例外,但是20世紀八九十年代開始,當地部分地區對煤炭資源的過度開采,以及隨著城鎮現代化的發展,人們意識觀念、生產、生活的變遷,使磧口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依存的自然和社會環境發生了改變,甚至遭受了不可逆的沖擊[3]。
一方面,自然生態環境逐步惡化。磧口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中生活生產技藝類遺產與自然環境依賴性尤為突出。例如豆腐、渾酒等口感都與水質密切相關。但是從20世紀八九十年代,隨著煤炭價格的上升,當地很多小煤礦在這一時期大量出現,并且為了追逐經濟利益,對煤炭資源過度開采,造成了對自然地貌和周邊環境的嚴重破壞,在某種程度上給部分非物質文化遺產,尤其是對原料和氣候條件要求嚴格的民間手工藝的傳承帶來了嚴重的威脅。
另一方面,傳統生產生活方式的變遷。隨著社會現代化的發展,磧口地區傳統生產生活方式也逐漸在改變,非物質文化遺產存續的社會根基隨之逐漸瓦解。首先,現代生產生活方式加速了人口流動和家庭結構的改變,使原有建立于傳統家庭、社區的民俗、節慶以及儀禮等在現代生活中失去了根基。其次,近年來,隨著大量的農村勞動力進入城市務工,使得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文化原生地傳承新生力量不足,甚至陷入了人亡藝絕的局面。最后,工業化生產逐漸取代了傳統手工業,傳統手工制品生產規模逐漸萎縮,當代的大眾消費和審美觀念形成了對現代工業品的依賴,日常生活中對于傳統手工藝制品的需求降低,傳統手工藝的傳承逐漸失去了社會基礎和市場條件。
隨著磧口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根植的文化生態環境的改變,非物質文化遺產失去了往日的生機和活力,但是面對磧口地區內容豐富,價值多樣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對其保護需從根源入手,即從保育文化的原生土壤中著手,從恢復、創建有利于當地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文化生態環境著手。
磧口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是受到黃土高原、黃河等因素構成的地理環境,以及歷史傳統等諸多文化要素的相互作用,最終形成了地域特征明顯的人文現狀。獨特的自然和社會環境因素是該地非物質文化遺產存續的基礎。因此,在磧口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首先需要社會各方面建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文化生態保護意識。在此基礎上, 政府通過政策的引導積極完成產業結構的調整,改變過去以破壞自然環境為代價的經濟發展模式,取而代之是大力發展綠色、低碳的可持續發展的產業。同時,針對已被污染和破壞的土壤、水源等要進行積極地治理,從而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存續提供良好的自然生態環境。
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延存不僅與自然生態環境有關,還與當地人民群眾的生產生活方式密切相關。但是創建有利于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文化生態環境[4],并非簡單地理解為要將當地人民群眾的生活、生產方式恢復到前工業時代,這是不現實的,也是不可行的。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社會生態環境的創建,要立足于現實社會環境,要堅持活態傳承的基本原則,除了加強對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項目的確認、建檔、研究工作,保障代表性傳承人的基本生存以及開展傳承活動的社會條件。還需要做到以人為本,加強社會傳承。通過各種途徑和方式,加大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宣傳,培養、提高當地民眾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意識,做到接受并欣賞非物質文化遺產及其價值。在此基礎上,強調社會公眾、社區、社群的文化主體地位和實踐能動性。在具體實踐中,利用學校、宣傳媒體等社會傳承平臺、創造各種條件,提高社區居民和社會公眾參與的積極性,發揮非物質文化遺產在人們日常生活中的價值和活力,致力于提高人們在具體日常實踐中的文化自覺和文化自豪感。
同時,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項目的傳承空間保護和建設是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活態傳承的必要條件,包括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直接傳承所需要的展示館、傳習所;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項目的指涉物和原料來源地的自然遺產和物質文化遺產;在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播中起著重要作用的公共文化機構等。在磧口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社會生態環境的創建中,可以根據當地的實際情況,建立多種形式、多種層次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空間,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以及社會公眾進行文化遺產的傳承實踐提供現實條件。
磧口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是黃河文化、黃土文化、農耕文明以及晉商文化相互交織而造就的,對它的保護與傳承需要將其放置在所依存的環境,對現實中能恢復的文化生態因素(如自然文化因素)應采用積極措施將其修復,對于徹底消失、不可逆的社會文化環境因素,不可簡單采取的“復古”的思路和措施,應該另辟思路,以當下社會環境為基礎,創建有利于非物質文化的社會文化生態環境。
參考文獻
[1]司馬云杰.文化社會學[M].北京:華夏出版社,2011:154-156.
[2]王洪廷.磧口志[M].太原:山西經濟出版社,2005:5-11.
[3]黃永林.“文化生態”視野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J].文化遺產,2013(9):1-12.
[4]劉慧群.文化生態學視野下非物質文化的自適應與發展[J].求索,2010(3):78- 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