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小姐的奇幻城堡》：哥特童話下的童真與溫暖

徐瀟瀟

[摘要]好萊塢鬼才導演蒂姆·波頓的電影作品，素來以黑色、詭異、反叛的哥特式影像風格著稱。怪誕恐怖的故事、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是他電影作品的外在表象，內在傳達給觀眾的是充滿童真與溫暖的電影內核。本文在研究蒂姆·波頓導演藝術風格的基礎上，分析2016年新作品《佩小姐的奇幻城堡》，進一步挖掘蒂姆·波頓帶給觀眾的全新視覺享受和動人的童話內核。

[關鍵詞]蒂姆·波頓；哥特；暗黑童話

一、黑色、詭異的哥特式影像風格

蒂姆·波頓的電影作品往往表現(xiàn)出非常強烈的“哥特式”藝術風格，這種風格起源于歐洲哥特復興時期，以陰森、詭異、恐怖等為主要特征，廣泛運用于建筑、雕塑、繪畫中，具有夸張、不對稱、奇特、繁復的表現(xiàn)手法，主要代表元素有吸血鬼、骷髏、孤堡、烏鴉、十字架、玫瑰等，以黑暗、陰郁、凄涼的場景氣氛為特色。蒂姆·波頓的影像風格具有典型的“哥特式”情結，作品內容幾乎都籠罩著一層濃厚的黑色又古怪的氣息。這與他孤獨冰冷的童年成長經(jīng)歷有關，以及受到了B級片中恐怖、荒誕元素的深深影響。黑色、陰暗的影片色調，古怪、詭異的哥特美學，營造一種恐怖、神秘卻并不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氛，帶著一種后現(xiàn)代主義的黑色幽默和超現(xiàn)實主義的天馬行空，這便是蒂姆·波頓電影作品的特色。

在《佩小姐的奇幻城堡》中，蒂姆·波頓依然延續(xù)了他一貫的哥特式符號。電影改編自2011年暢銷小說《怪物女孩》，故事背景從2016年的現(xiàn)代美國穿越到1943年9月3號——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的納粹大屠殺。德軍的戰(zhàn)機在威爾士小島上投下炸彈，被稱為“兒童之家”的奇幻古堡在這一天成為廢墟。根據(jù)蒂姆·波頓的童年經(jīng)歷，如果涉及親子關系和家庭問題，場地都會選擇在遠離城市的郊區(qū)。故事中的主角杰克生活在美國佛羅里達州的坦帕灣，爺爺居住在黑色、驚悚的樹林里，有不明蹤跡的怪獸出沒。為了查找爺爺離奇死亡的真相，杰克追尋爺爺?shù)淖阚E，從美國來到英國威爾士這片濃霧彌漫的小島上，穿過叢林和沼澤，看到了荒廢數(shù)年的城堡，該城堡彌漫著恐怖的氣息。這些強烈的視覺效果在影片的開端就奠定了懸疑、詭異、驚悚的晦澀基調，這也是蒂姆·波頓的哥特式美學。

杰克從小聽爺爺講述其童年的故事，在他視若珍寶的盒子里放著一些古怪兒童的老照片，灰暗陰冷、模糊不清的色調，斑駁的痕跡，給人以神秘的想象空間，也引起杰克揮之不去的好奇心和探險欲。當他穿越回20世紀40年代佩小姐的時光圈，奇幻古堡中所發(fā)生的一切，就像愛麗斯夢游仙境般引領我們去探尋另一個時空維度的種種奇妙，欣賞那些古怪的波頓式符號。佩小姐和超能力兒童的人物形象刻畫得生動人微，凸顯視覺上的創(chuàng)造力和表現(xiàn)力。例如，伊娃林格扮演的佩小姐是從老影星瓊克·勞馥身上獲得的靈感，以黑色服飾為主色，濃厚的眼影妝容，以及手中的煙斗、懷表等，通過演員本身驚艷、神秘、美麗的氣質，不需矯飾就能完美塑造一個具有魅力的哥特式的人物形象。在個人作品中悉心打造一個哥特式靈魂人物，是蒂姆·波頓影片典型的標志。

另外，那些超能力兒童也個個身懷奇技，例如身體輕盈的氫氣女孩；調皮搗蛋的隱形人；操控火的少女；身上長滿蜜蜂的小男孩；力大無比的蘿莉；后腦勺長著尖牙利齒的小女孩；充滿創(chuàng)造力的傀儡師等。整個“兒童之家”的古怪兒童，每個人物的特點體現(xiàn)著波頓式的美學風格。他們有著古怪的外表，卻令人感受到脫離世俗的純真與善良。

再看本片中的反派角色，波頓導演將黑暗的意象更多投注在他們身上，比如大反派巴倫，他可以隨時變化的外表和手部鋒利的武器，雙眼無神又猙獰；一個個碩大的長著觸角、以古怪兒童眼睛為食的隱形怪獸，也是影射著二戰(zhàn)時期殘忍屠殺的納粹分子，給予整個影片大部分恐怖、血腥的元素。我們可以將這些符號化的哥特意象當作蒂姆·波頓式的影像美學，這也是他暗黑童話故事的重要組成部分。

二、逐格動畫與數(shù)字技術結合的表現(xiàn)手法

我們知道，蒂姆·波頓憑借《僵尸新娘》和《圣誕夜驚魂》兩部定格動畫（偶動畫）成為了動畫電影史上留下重要一筆的導演。《圣誕夜驚魂》是一部以實物木偶逐格拍攝而成的動畫電影，蒂姆·波頓邀請了100多位好萊塢著名定格動畫高手參與制作，在4000多平方米的空間內搭建了20多個場景，整整花費了兩年多的時間才完成這部動畫作品。這也是蒂姆·波頓第一次大規(guī)模實驗和推行他的逐格動畫技術，也是好萊塢動畫史上第一次大規(guī)模制作的逐格偶動畫。

在此基礎上，蒂姆·波頓又推出了另一部具有經(jīng)典意義的作品《僵尸新娘》，這是他哥特式電影美學的代表作，其制作了大量哥特式場景和瘦骨嶙峋的僵尸角色。低沉的色調、幽暗的燈光、迷幻的配樂，使整個電影彌漫著陰森、恐怖的氣氛，故事情節(jié)與人物命運也體現(xiàn)波頓內在的哥特情懷。這兩部逐格偶動畫電影的成功，是定格動畫技術的一次全新突破。

目前，利用3D數(shù)字技術制作的動畫電影霸占著銀幕，數(shù)字技術在影視動畫領域不斷創(chuàng)新，這也使酷愛傳統(tǒng)手工逐格偶動畫的蒂姆·波頓開始向其看齊。從《愛麗斯夢游仙境》《黑暗陰影》中引入大量cGI動作戲，就可以看出他對新技術的嘗試和利用。這一點也在《佩小姐的奇幻城堡》中進一步體現(xiàn)。電影高潮處一場發(fā)生在游樂場內的傀儡師男孩掌控朋克風的骷髏與怪獸哈羅的大戰(zhàn)，精彩又搞笑，是波頓式怪誕幽默的創(chuàng)意經(jīng)典。這是他首度將定格技術與真人動態(tài)捕捉運用到電影創(chuàng)作中，使原本具有殺戮氣息的反擊大戰(zhàn)充滿了兒童玩耍般的機智與樂趣。這場戲也是蒂姆·波頓向定格大師雷·哈利豪森的《杰克遜王子戰(zhàn)群妖》的致敬。

當然，影片中依舊采用了逐格偶動畫的拍攝手法，如傀儡男孩利用制作的玩偶進行決斗的戲份是真正完整的定格拍攝，整體造型怪異，角色動作流暢，雖不見血，卻充滿血腥暴力。從中也可看出蒂姆·波頓運用嫻熟的逐格偶動畫技術，以及堅定不移的個人偏好。

三、永遠童真與溫暖的童話內核

在蒂姆波頓的電影作品中，不論何種題材都保持了他童話的內核。他的電影故事往往取材于民間傳說、童話、寓言等，這些素材加上其非凡的想象力和哥特式影像風格，講述的是暗黑童話下的溫暖故事，傳遞一顆永不磨滅的純真童心。endprint

與迪士尼經(jīng)典童話故事改編的影視動畫作品不同，蒂姆·波頓的電影是與傳統(tǒng)保守的主流兒童電影相背離的，他呈現(xiàn)的不是像迪士尼、好萊塢式的簡單美好，而是光怪陸離、黑暗叢生，甚至有點重口味。蒂姆·波頓本人執(zhí)著地認為，他的故事是拍給兒童看的真正的童話。盡管電影中充滿著陰森恐怖的元素，但細觀下來，鮮血淋漓的表象下喚醒的是脫離世俗欲念的溫暖人眭，用兒童純潔無暇的視角和內心，反襯現(xiàn)實世界的黑暗與骯臟，用叛逆古怪的人物形象，反抗成年人冷漠自私的社會規(guī)則。

有人說《佩小姐的奇幻城堡》是一部奇幻版的《x戰(zhàn)警》或暗黑版的《哈利·波特》，哥特元素包裝下的一群超能力少年拯救世界的老套故事。但是，這部暗黑童話的寓意并非表面上那么簡單。國內引進該片時，刪除了食眼珠大餐的部分，因為過于血腥兇殘的鏡頭院線禁止播放，于是真正值得關注的精華并未呈現(xiàn)在觀眾眼前。為什么怪獸要貪食古怪兒童的眼珠子？這并不是單純的角色和劇情設定，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電影中，眼睛寓意的是世間獨一無二屬于兒童的“純潔”“純真”。

這些古怪兒童并不是在現(xiàn)實浸染下被成年人調教過的一般兒童，在與世隔絕的“時空圈”里，他們是永遠的小孩，沒有長大也沒有變老和死去，內心永遠保持著那份善良的本真。這也是制造時空圈的佩小姐要保護他們不被怪獸侵害的真正意義，除了躲避戰(zhàn)爭得以生存之外，也是為了永遠守護這份僅有的童心。而怪獸們獲得古怪兒童的眼珠，表面上是為了恢復人形，獲得永生，其實真正隱藏的含義是為了獲得沒有被污染的純真心靈。這些尖牙利齒、身形可變、恐怖得只剩一雙凸出眼白的怪獸們，也是現(xiàn)實世界的符號，隱喻著現(xiàn)實中自私自利、殘忍無情、有眼無珠的成人。他們隱藏著身軀看不見彼此，善用心機權謀，只有像杰克這樣具有超能力的少年才能看見他們的存在，才能合力阻止這群怪獸的貪婪殺戮。蒂姆·波頓這個意象連接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個是烏托邦似的奇幻城堡，一個是自欺欺人的現(xiàn)實社會。

當然，最后的結局是孩子們用自己勇敢機智的方式贏得了這場保衛(wèi)戰(zhàn)，借此說明成人想要回到兒童般的純真是不可能的，用掠奪的方式也需要付出慘痛的代價。即使原著小說中并沒有徹底講述這層含義，但是蒂姆·波頓用自己的方式表達了他內心永恒不變的童話內核。就像影片中，艾瑪對杰克說的“你不需要給我們安全感，你給了我們勇氣。”這句點睛之筆的臺詞也表達了影片的主旨，蒂姆·波頓用奇幻的故事影射著令人失望的現(xiàn)實世界，在絕望之處又埋下希望的種子。他告訴我們，即使這個世界很殘酷，但是帶著愛與希望總能改變世界。每個人都能找到內心真正的力量，去面對這個黑暗的世界，認識自己的不同，相信自己的獨一無二，在這個世界中自由行走，披荊斬棘。

四、結語

蒂姆·波頓以及他的系列作品，都在不斷實踐和推崇著他所熱愛的哥特風格與暗黑元素，與自身鮮明個性融為一體，用童話故事不斷解構內在人性，剖析現(xiàn)實世界，傳達著對這個世界的希望與溫暖。他所詮釋的善良與真愛是用黑色怪誕的外表來吸引有同樣獨特思想的群體，用善于發(fā)現(xiàn)美好、渴望溫暖的真誠之心訴說他所理解并熱愛的世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