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世界”的悲情妖女

石天悅

[摘要]金庸筆下，妖女是一個突出的人物類型：精怪任性的趙敏，智計百出的殷素素，亦正亦邪的妖女大贏家黃蓉……但阿紫是這些妖女中最神秘，也最悲劇的一位，她不是人見人愛的主角，卻留給讀者一種無可取代的獨特美麗，以及難以言喻的心靈碰撞。

[關鍵詞]魔域世界；悲情妖女；阿紫

《論語》中，何晏集解：“朱，正色；紫，間色之好者。惡其邪好以亂色。”古來便以“朱紫”喻正邪。金庸取名于此，也賦予阿朱阿紫這對姐妹花與名字相應的性格特征，阿朱溫婉善良，阿紫詭詐精靈，心狠手辣。在《天龍八部》營造的鬼域世界中，無人不冤，皆有情孽。阿紫便是被命運魔鬼操控的傀儡之一，她沒有道德感，亦無是非觀，只有面對蕭峰時才流露片刻溫情與天真。她雖然狠毒可惡，但卻是可悲的可憐人。阿紫的不幸緣于多情的父親，也緣于命運的捉弄，如果相信因緣果報，愛上蕭峰而不得，甚至付出生命，亦是償還上一輩的情債！

身為大理鎮南王之女，阿紫自幼卻不得父母的關心照拂。由于段正淳的風流成性與阮父嚴格的家教的格格不入，注定了她剛出生便被拋棄的結局。父母的感情悲劇，對阿紫的人生至少是一種暗示。段正淳的出現造成了阮星竹的終身遺憾，也使阿紫從小便處于失控的狀態。幼年是人最需要正確引導和教育的時期，阿紫恰恰就在這段時間接受了星宿派爾虞我詐，不擇手段的氣氛熏陶，沒有人給她理性和價值觀上的束縛，當她初涉江湖時，對復雜的江湖秩序難以適應，而別人也很難適應她狂妄的隨意，沖突在所難免。而正是在這種殘酷、冷漠、缺少管教的環境中，阿紫學會用“惡”來武裝內心。其實星宿派教給阿紫最毒的，并不是蝎子和蜈蚣混在一起的邪惡功夫，而是三觀的虛無空白，是對精神世界的徹底摧毀，養成了自私、邪惡、偏激復雜的個性，導致心理的極度扭曲。

然而這些惡行在阿紫看來都是那么理所應當，而這也是最可怕的地方。阿紫做的壞事均是發自內心，沒有任何道德的掙扎和掩飾。或許她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做的是壞事，她的是非標準完全取決于事到臨頭的心情。失控的自由野性是惡行的根源，阿紫的惡體現了人類自身陰暗的一面，我們不應只因其表面做的壞事就武斷地判定阿紫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反派，從另一角度而言，她也是人性之惡的無辜犧牲品！

雖身為整個魔域世界的小妖女，壞到極致，但在其邪惡的側面，依然閃過善良的本性：當星宿老怪和慕容復比武的時候不惜將弟子毒死，阿紫也覺得可怖，面上也不禁露出嘲諷之意；看到大雁南飛，亦會感嘆父母姊妹的分分合合；她少女的天真和純潔，全部進發在對蕭峰的愛上。

與其說是愛，在我看來，阿紫對蕭峰更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對超人英雄的無比膜拜。自從目睹姐姐阿朱命喪蕭峰掌下，蕭峰自責捶胸頓足乃至吐血的情景，阿紫深深被其蓋世武功與英雄豪氣吸引，于是便以阿朱臨終囑托為尚方寶劍，跟定蕭峰。遇到威名赫赫的蓋世英雄，是阿紫的幸運，也成就了她的悲劇。

隨著劇情發展，阿紫漸漸明白了姐姐為何會看上這樣一個粗獷難看的漢子，因為悲憫蒼生的心胸，扶弱濟困的俠之大氣，然而卻高處不勝寒。和阿朱一樣，阿紫看到了姐夫的孤獨，她開始丟棄原先沒心沒肺的自己，用阿朱的方式陪伴蕭峰，甘愿自毀雙目，以身赴死。

抱著蕭峰尸體，在懸崖邊的縱身一躍，是她以輕視厭倦生命的態度表示出對愛情和正義的追求向往，以及對命運的強烈抗議。如果蕭峰的死理解為豪俠的凜然正氣，那么阿紫的死只能理解為對骯臟齷齪世界的憎惡，以至于用年輕的生命去殉葬心中唯一的暖光，唯一的希望。

阿紫是妖女中最悲情的一位，懂阿紫的人會看到生命的無奈，一個相當沉重的命運玩笑。

其實，我是可憐這個女孩的，即使她有惡毒陰狠到令人發指的詭異性格，一身邪氣，在小說中基本沒干過什么積極的事情，可這些實屬無奈，阿紫也有人性的閃光瞬間，至少她對感情是執著忠貞的，有向命運反抗的勇氣，她用可悲、可恨、可嘆的人生際遇，展示獨一無二的人生風景，令我體會到一種難言的滋味。

阿紫不是妖女中情商最高的，但她依然保持著自己獨樹一幟的風格。復雜多樣的立體化塑造，讓喜歡她的人會為她的深情與執著和鮮明的性格而折服，而不喜歡她的人也會忽略她至生忘死的愛，單純地記得她性格的缺失一面，感悟到的只是惡毒的一面。

在魔域世界中，阿紫本是一只一心修煉，張牙舞爪，企盼得道的小妖，可是遇見了喬峰，她有了人的感情，懂了人的愛。可她始終不屬于人間，注定要毀滅，在命運的博弈中，注定螳臂當車。

阿紫代表著生命的無力感，好像一聲悲嘆，穿過俠的世界，震懾著現實的人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