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學藝術旨在借助復雜的形式技巧講故事,藝術性的打破時間的自然時序,創新文本內的交流語境,用多重敘述視角打破事物的正常組合,拼接一個基于邏輯和因果關系之上的結局演變過程,從而增加閱讀困難,呈現小說新奇陌生的面貌。本文將以雪漠的小說《野狐嶺》為例進行文本分析,旨在探索如何通過敘事技巧營造小說故事的陌生化效果。
【關鍵詞】: 野狐嶺;雪漠;陌生化;敘事角度;
《野狐嶺》是雪漠在“大漠三部曲”①和“靈魂三部曲”②之后的新一部長篇力作,相比先前的作品,它成功將靈魂和大漠融入西部的歷史和文化生態當中,向讀者開拓了一個嶄新的西部文學視野。本文將從讀者獨特的閱讀體驗為出發點,深度探究《野狐嶺》如何通過陌生化的情節構思建小說文本的陌生化。
藝術來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文學藝術就是通過敘事技巧,以復雜的形式增加讀者閱讀和感知的困難,從而延長并加強其新奇的感知過程,達到以陌生化對讀者的吸引。寫小說就是講故事,誰會講故事,誰就能成為好的小說家。不同于路遙對鄉土的純寫實性歷史再現,也不同莫言對故鄉的魔幻現實主義演化,更不同于賈平凹對家園的批判主義敘述,雪漠筆下的西部更像是一個快意恩仇、充滿人生跌宕起伏的江湖,他在《野狐嶺》的封面這樣介紹:
百年前,西部最有名的兩只駝隊,在野狐嶺失蹤了。百年后,我來到野狐嶺。特殊的相遇,讓當年的駝隊釋放出了所有的生命記憶。于是,在那個神秘的野狐嶺,一個跨越陰陽、南北、正邪、人畜兩界的故事,揭開了序幕,翻開此書,或許,你能見到未知的自己。
前言導入僅用百余字就將讀者吸引到一個新奇神秘的西部歷史文化領域,讓人忍不住對小說中的西部故事浮想聯翩。情節是講故事過程中所用所有技巧的總和,小說以西部兩支駝隊的神秘失蹤為起點,巧設懸念由被喚醒的魂靈將這個離奇事件娓娓道來。
在情節構思上雪漠非常善于探索話語技巧的可變成分,注重倒敘和插敘,藝術性的打破對事物的正常組合,從而呈現故事新奇陌生的面貌。引子部分先提百年前兩只駝隊的失蹤,再講百年后的“我”被宿命糾葛不得不來到野狐嶺,從死去的駱駝客等人的魂靈口中探索駝隊失蹤的真正原因。和傳統小說從過去到現在再到將來的順時軸敘述不同,《野狐嶺》所產生的陌生化閱讀體驗在于注重事件之間的時序問題,藝術性的打破自然時序。小說以靈魂訪問的方式,形成人事與駝事兩條交叉進行的線索,先后講述了木魚妹的家族往事,漢蒙駝隊的駝王斗爭,漢蒙把式的利益矛盾,馬在波的信仰與愛情,飛卿領導的革命起義,這些事件雖然在敘述中都是片段式的講述,并沒有完整的因果聯系和邏輯銜接,都是靈魂們講述自己的故事,看似相互獨立各成一派,但在實際的發展中卻錯綜復雜、光怪陸離,需要讀者自己在腦海中細細思索才能理清故事的頭緒。正是這種打破自然時序的敘述方式,使讀者自由穿梭在情節發展的任何一個結點,傾聽人物獨到的講述,從而相互補充抵達敘述的真相。正如雪漠自己所說:
在這《野狐嶺》中,你會感覺到那些活的人物,活的生活場景,還有那混沌一團的剪不斷理還亂的氛圍,它是一個充滿迷霧的世界,它神秘地云霧繚繞,復雜地亂草叢生,頭緒繁多,卻隱而不發,多種聲音交織著茶,一真一幻,似夢似新,總覺得話里有話,就是不能清晰表述,可能孕育出無數的故事,但大多只是碎麟殘片。
結構主義敘述學家查特曼認為,傳統的結局性情節觀有一個以結局為目的的基于因果關系之上的完整演變過程。在《野狐嶺》的敘述中,如果將駝隊失蹤的因果視為小說的中心事件,那么與駝隊失蹤關系不大的事件就是離題事件。漢駝和蒙駝的沙漠之爭,漢把式和蒙把式的利益之爭與駝隊的失蹤有著直接關系,應當算作中心事件。而馬家與木魚妹的家族恩怨,飛卿領導的農民大暴動等都算作離題事件。在《野狐嶺》中,作家非常注意通過離題事件展現廣闊的西部歷史文化視野,從而使小說在情節離奇之外還能上升到一個陌生化的西部歷史文化領域新高度。
木魚妹是貫穿文本始終的人物之一,木魚歌、復仇、真善美是她人生的三大關鍵詞。她講述嶺南的家族故事,講述阿爸對木魚歌的傳唱,講述如何因為貧窮引起與馬家一系列的恩恩怨怨,正如木魚妹自己所說:
你了解的野狐嶺并不全面,你只有從我的故事里,才能了解到一個真相。
她的顛沛流離的一生也是木魚歌浮沉漂泊的過程,包含著生存和救贖的意念。她在涼州乞討時的所見所聞所想是普通百姓對歷史的見證,也是作者雪漠從內心想表述的歷史觀:
你們并不了解,許多時候,一種合法的身份是有號召力的,大清給他的便是這個,如果沒有那合法身份,成了反賊,一切就難說了。在中國,常常是樹倒猢猻散,起群時,誰都可能在那種廣場效應下一哄而起,但一遇大事,特別是發現可能會喪命時,就一哄而散了,不了解這一點,就不了解涼州。
《野狐嶺》中還涉及到通過時距③的幾種不同的敘述方式產生陌生化的閱讀體驗,第一種是描寫停頓,在故事時間外對人物、環境、景物的描寫,不會涉及故事內時間延續的時間,一般以第三人稱進行;《野狐嶺》中傾聽者“我”作為主題故事時空之外的人,可以隨意停留于野狐嶺的現代時空。以“我”的角度適當進行描寫停頓,一方面可以帶上文本之外的讀者充分感受沙漠環境的恐怖壓抑肅寒氛圍,另一方面也幫助讀者理清情節思路,也借“我”之口評價故事中的人物和歷史,成功溝通陰陽兩界。第二種是拉長,又稱慢鏡頭,是指由話語長度體現出的敘事時間長于故事事件本身發生的時間。《野狐嶺》情節設置中由于個人經歷的闡述和表達,出現了大量的內心獨白,這是被作者準確捕捉到的人物思維的感覺過程,感知的慢鏡頭加深了對所經歷事件的真實體驗,情景代入更有利于讀者對小說文本陌生化的感悟。
野狐嶺中的人物和故事,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用無數嘈雜的聲音構成的片段化講述構成整個故事,它就像扣在弦上的無數支箭,可以有多種不同的走勢,不同的軌跡,甚至不同的目的地。一千個讀者眼中有一千個哈姆萊特,關于《野狐嶺》本該就有更多不同的解讀。
注釋:
①大漠三部曲包括《大漠祭》《獵愿》《白虎關》
②靈魂三部曲包括《西夏咒》《西夏的蒼狼》《無私的金剛心》
③“時距”的概念由熱奈特在《敘事話語》 一書中提出,即闡釋事件實際延續的時間與敘述他們的文本長度之間的關系。
參考文獻:
[1]雪漠 《野狐嶺》 人民文學出版社.2014
[2]申丹 《敘述學與小說文體學研究 》 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4.5
[3]趙武明 《文學的韌性》 中國作家網.2004.12.25
[4]朱衛國,雪漠,陳彥瑾,張曉琴,張凡,劉鎮偉 《大漠回歸的靈魂書寫——對話雪漠》甘肅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