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我國民法上的無因管理制度

【摘要】：無因管理是民法債法體系的一項重要制度，其制度起源可追溯至羅馬法。作為道德法律化的典型，雖歷經變革，但無因管理制度始終將協調“禁止干預他人事務”之法律原則與“鼓勵互助義行”之道德原則作為其存在的價值目標，使無法律上義務而為他人管理事務者，在一定條件下享有權利，負擔義務。本文將從無因管理的概念、構成要件、法律效果等幾方面對我國民法上的無因管理進行論述。

【關鍵詞】：無因管理；定義；構成要件；法律效果

一、無因管理的概念

我國《民法通則》第93條規定：“沒有法定的或約定的義務，為避免他人利益受損失進行管理或者服務的，有權要求受益人償付由此而支付的必要費用”。 該條將無因管理規定為一種法定之債，明確了管理人的費用請求權，卻未能指出何為無因管理，但其在實質上發揮了概念的定性作用。 目前，關于無因管理，學者們對其定義不同。王澤鑒先生認為：“所謂的無因管理，即未受委任，并無義務而為他人管理事務；故‘無因’者，乃指無法律上義務而言。”[1]史尚寬先生認為：“無因管理謂無法律上之義務而為他人管理其事務。”[2]王利明教授認為：“無因管理，是指沒有法定的或約定的義務，為避免他人利益受損失，自愿管理他人事務或為他人提供服務的行為。管理他人事務的人，為管理人；事務被管理的人，為本人。無因管理發生后，管理人與本人便發生債權債務關系，這就是無因管理之債。”[3]

綜上所述，各家言論雖表述不同，實則較為一致。首先，無因管理與人的意志有關，因此其屬于行為而非事件，但其不以人的意思表示為要素，因此其不屬于民事行為，而屬于一種事實行為；其次，無因管理這種行為的管理人無法律上的義務要求，即無約定義務（未受委任等）或法定義務；再次，這種行為是為他人管理事務或提供服務；最后，無因管理是一種合法行為。

二、無因管理的構成要件

就其構成要件，目前我國民法學界主要存在以下觀點。

一種是基于《民法通則》第 93 條的三要件說：（1）管理他人事務；（2）具有管理意思；（3）就事物的管理，管理人無法律上的義務。一種為四要件說，即在上述三要件基礎上加上“不違反本人意思”即“事物的管理，客觀上有利于本人，并且不違反本人明示或可得推知的意思”這個要件。在上述觀點之中，多數學者支持三要件說。因此，本文將以三要件說對無因管理的構成要件進行闡釋。

（一）管理他人事務

管理他人事務，是無因管理成立的前提條件。沒有對他人事物的管理，當然不會成立無因管理。“所謂他人之事務，指屬于管理人以外者而言，其與管理人之事務，有牽連關系者，則就該管理人以外之部分，仍為他人之事務也。”[4]是以，“管理”“他人”“事務”三者緊密有機地結合，內涵豐富，需一一辨明。下分述之：

1.所謂“事務”，指一切能夠滿足生活利益并適于作為債之客體的事項。可以是財產性事項或非財產性事項；亦可為繼續性事項或一次性事項；也可以是民事法律行為或事實行為。但以下行為除外：①違法事項；②不能發生債之關系的純粹道德、宗教行為或好意施惠行為；③單純的不作為；④依法必須由本人親自辦理的事項；⑤非經本人授權不得辦理的事項。

2.需為“他人”之事務，包括客觀的他人事務和主觀的他人事務。前者指事務在性質上與他人具有當然結合關系，事物內容屬于他人利益之范疇；后者則指事物本身系屬中性，依其內容或性質不當然與他人具有結合關系，但可因正當的管理意思成為他人事務。

3.“管理”他人事務，管理是指對他人事務進行處理，實現事務內容的行為。包括事實行為和法律行為。

（二）具有管理意思

管理意思，指具有為他人管理事務的意思，即管理人認識到其所管理的事務是他人事務，并欲使管理事務所生的利益歸于本人。換言之，管理人必須具有一顆赤誠之心，非為自己從本人處獲利。這是無因管理具有違法阻卻性的原因之一，也是區分不法管理和誤信管理的要點。

（三）就事物的管理，管理人無法律上的義務

無因管理的“無因”指無法律上的義務，即無法定義務或約定義務。因此，管理人對他人事務所為的干預行為必須是自發的，如果他是根據某種預先存在的義務進行行為，則其干預行為不構成無因管理。而衡量管理人對本人是否有法律上義務，不應以管理人的主觀認識為標準，而應依客觀標準確定。“如果負有義務而管理人誤認為沒有義務，其管理事務不能構成無因管理；如果本無義務而管理人誤認為有義務，其管理事務照樣構成無因管理。”[5]

三、無因管理的法律效果

無因管理的法律效果，是指在無因管理的構成要件皆具備后，其在法律上將會發生何種效力。包括兩個方面：

（一）阻卻違法性

無因管理是干預他人之事務，因此侵害了他人的權利，但無因管理本為人類的互助義行，其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保護他人合法利益進而對他人事務進行管理，管理行為有利于本人，并不違反本人意思，或者雖然違反本人意思，但其管理為本人盡到了法定的義務，有利于公益，故法律對其予以肯定，排除行為的違法性，不構成侵權。所以，修繕他人房屋，不侵犯所有權；對溺水昏迷的婦女進行人工呼吸的，不侵犯其身體權。

（二）自動在管理人與本人之間成立無因管理之債，雙方互負特定的權利義務

無因管理一旦成立，本人與管理人之間即發生債權債務關系，一方的義務即為另一方之權利。因此，以下僅從管理人之權利義務進行說明，本人之權利義務可從其反面解釋得之。

1.管理人的義務

管理人的義務是指其著手管理后依法承擔的義務。主要有：（1）適當管理的義務。指管理人應以本人明示或可得推知的意思，以利于本人的方法，以善良管理人的注意標準，實施管理行為。如果管理人未盡適當管理義務，構成法定債務之違反，因此給本人造成損失的，應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故無因管理的精神是：不管則已，管必管好；（2）通知義務。通知義務，以能通知和有必要通知為前提。指管理人在開始管理后，若能通知的，應將管理事實通知本人；若無緊迫情事，則應等候本人指示：本人指示繼續管理的，無因管理轉化為委托合同；本人指示停止管理，管理人繼續管理的，自此時起，不再成立無因管理；（3）報告和計算義務。指管理人應及時地將管理情況和管理結果向本人報告，并將管理事務所取之金錢、物品及孳息等計算周全，交付于本人。

2.管理人的權利

管理人在以善良管理人對本人的事務進行妥善處理后，對本人享有以下請求權：（1）費用償還請求權。包括兩個部分：一是管理人在管理事務中支出的必要費用，二是管理人在事務管理中受到的實際損失；（2）負債清償請求權。即管理人在事務管理過程中以自己的名義為管理事務負擔債務時，有權要求本人直接向債權人清償。

四、結語

我國古有“個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之諺語，羅馬法有“干涉他人之事為違法”。因而，就事理而言，擅自對他人事務進行管理，即為對他人權益的侵犯。但民法著眼于社會生活的連帶關系，為鼓勵互助義行，特設無因管理制度，一方面為維護禁止干涉他人之事務的法律原則，一方面又要在特定條件下，允許干涉他人之事務為合法，趨利避害，維護社會和諧。由此可得知，法律設立無因管理，旨在有效調衡“禁止干預他人事務”與“獎勵人類互助精神”的矛盾關系，最終實現無因管理的制度功能。

注釋：

[1]王澤鑒著：《債法原理》（第二版），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308頁

[2]史尚寬著：《民法總論》，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57頁

[3]王利明等著：《民法學》，法律出版社2005年版，第505頁

[4]陳朝壁著：《羅馬法原理》，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125頁

[5]王家福主編：《中國民法學·民法債權》，法律出版社1991年版，第593頁

參考文獻：

[1] 王利明主編：《民法學》，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2015 年版

[2]王澤鑒著：《民法學說與判例研究》（重排合訂本），北京大學出版社 2015年版。

[3]王澤鑒著：《債法原理》（第二版），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

[4]魏振瀛主編：《民法》（第五版），北京大學出版2013年版

[5]楊立新著：《民法總論》，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

[6]王家福主編：《中國民法學·民法債權》，法律出版社，1991 年版

[7]史尚寬著：《民法總論》，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 2000 年版

[8]陳朝璧著：《羅馬法原理》，法律出版社 2006 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