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東坡誨葛延之》一文對作文教學有重要啟示。在作文教學中,既要重視對學生作文“煉意”的訓練;也要重視對學生作文“用事”的訓練。“意”是作文的靈魂,“事”是作文的體魄。“意”與“事”的完美融合,是作文的核心要求,因而也是作文教學的重要內容。
關鍵詞:作文教學;煉意;用事
洪邁《容齋隨筆·東坡誨葛延之》記載了這樣一個有趣的故事,說蘇東坡在被貶到儋州之后,當時,江陰有個人叫葛延之,他不辭勞苦、跋山涉水到萬里之遙的海南去探望蘇東坡,并在那里停留了一個月左右。在這期間,葛延之曾向蘇東坡拜求為文之道,蘇東坡便這樣教誨他:
儋州雖數百家之聚,而州人之所須,取之市而足,然不可徒得也,必有一物以攝之,然后為已用,所謂一物者,錢是也。作文亦然,天下之事散在經、子、史中,不可徒使,必得一物以攝之,然后為己用。所謂一物者,意是也。不得錢不可以取物,不得意不可以用事,此作文之要也。[1]
葛延之對蘇東坡的這番教誨懷有深深的敬意,把它書寫在自己的紳帶上,不時思索參悟。
在這里,蘇東坡打了一個巧妙的比方,對寫文章這種在常人看來是要求極高、操作極難的事,作了一個精彩的描述。他說,像儋州這樣的僻陋之地,人煙稀少、物產匱乏,但是老百姓所需求的東西在集市上還可以求得到,只是需要錢而已。寫文章就像求東西一樣,不能隨便胡抓亂取,需要有“意”來主宰,這才是為文之要。
的確,蘇東坡先生的這番話語,道出了為文的精義。細味蘇東坡先生的這段言論,對我們當今的作文教學有諸多啟示。
一、煉意
煉意,就是醞釀提煉文章的思想感情。文章的思想感情是文章的靈魂。王夫之在《夕堂永日緒論·內編》中云:“意猶帥也,無帥之兵,謂之烏合”。[2]一篇文章的核心價值在于它所表露的思想觀點和情感態度。在奇偉瑰麗的中國文學長廊里,那些膾炙人口的作品無一不在思想感情上體現了真、善、美的有機融合。
“《詩》三百篇,大抵圣賢發憤之所為作也”,司馬遷的這種猜測不是沒有道理的。在中國文學源頭里,從這些古老詩歌中,就能傾聽到我們先民的心聲,悲歡離合、是非恩怨、愛恨情仇,“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毛詩序》就這樣斷言:“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聲,情動于中而形于言。”[3]這里的“志”,實際就是蘇東坡所說的“意”,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思想情感。
可見,中國文學在“源”那里,就已經是表情達意的典型了。
既然文章的核心在于煉意,那么“意”從何而得?
首先,從現實生活中“煉意”。作者要對社會歷史、人生世相有一個客觀公正的認識,就得具備科學的世界觀、正確的人生觀和高尚的價值觀。可是這些觀點的形成并非是與生俱來的,而是要在后天歷練中形成。在現實生活中,我們要用心去觀察、體悟,然后慢慢地形成對外部世界的一整套成熟的看法和觀點。
毛澤東主席在《人的正確思想是從哪里來的》一文中,就非常精辟地論證了人的正確思想的形成途徑,其中,社會實踐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渠道。周恩來說要“與有肝膽人共事,從無字句處讀書”,也正是強調了現實生活對人們思想形成的重要性。
其次,從閱讀中 “煉意”。如果說寫作是一種“釋放”的話,那么閱讀便是一種“吸納”。人生有涯,不能事事躬親,只得靠閱讀古今中外的圣智賢哲之作來彌補自身的不足,涵養性靈,提升境界。劉勰說:“凡操千曲而后曉聲,觀千劍而后識器,故圓照以象,務先博觀”。正是強調了博覽的重要意義。因為人的見識影響著人的眼光,也影響著人對外在事物的感受與判斷,影響著寫作主體對“意”的提煉。
最后,要在體悟中“煉意”。寫作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個性精神獨創的活動,對一篇文章的命意,不能簡單地依托已有成見和定論,而要對之進行提煉、形成屬于自己的思想情感和審美體驗,這就關系到自我體悟。既然是體悟,就是“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的空靈,就是“伊摯不能言鼎,輪扁不能語斤”的神妙,就是“不離文字難為道,盡舍語言始是經”的機趣。在體悟中煉意,就是要煉出美好的智慧和情感。
明確了這些道理,我們在作文教學的具體實施過程中就應該重視學生對文章中心思想的提煉。在敘事性文體的訓練過程中,老師應積極引導學生對事件本身及其價值做到了然于心;在抒情性文體的訓練過程中,教師要引導學生對情感的提純。在議論性文體的訓練過程中,教師要關注學生對問題思考的理性程度。
在語文教學過程中,教師要創造條件鼓勵學生去體驗生活、感受生活。要采用各種途徑和渠道,激勵學生閱讀,分享閱讀的愉悅。還要引導學生善于體悟自然和人文的玄機與奧秒。
二、用事
用事,就是選材。在論述類文章中,用事就是用來證明論點的論據;在敘事類文章中,用事就是要敘述的事件本身;在抒情性文章中,用事就是用以表情達意的意象典故等。在古代通訊手段相對落后的環境下,文章的“用事”主要靠引用典故來實現。因此,“吸納”得越多,“釋放”起來就越容易。
如果說“煉意”是提煉文章靈魂的話,那么,“用事”就是強健文章的體魄,體魄的強健與否,直接關系到文章的生命。用事恰切、典型的文章,再加上高遠的命意,就足以流芳百世了。
如何“用事”?在蘇東坡看來,“天下之事,散于經、子、史中”,他為讀書人劃了一大圈子,所有的典故、事例都在儒家經典、諸子百家、正史稗官中。只要你能夠博覽群籍,且能夠內化積淀,一旦需要材料時,你就按照命意的要求,只管選用就是了。“觀今亦鑒古,無古不成今”,用不著擔心材料是否已過期變質,因為好多現實是歷史的翻版。
蘇東坡之所以這么認為,是因為他有這方面的獨到體悟。在《又答王庠書》中,蘇東坡提出了“八面受敵”的讀書法。他說對于一本好書,應“數過盡之”,要讀好幾遍。但這并非簡單地重復,他提倡每次讀書時要確立一個明確的方向。比如,第一遍讀,專看古今興亡治亂圣賢作用的內容,其余的就可從略;第二遍讀,專看典章制度,其余從略。如此讀書,雖讀一本,卻堪比百十本書的功用。這是蘇東坡對書籍的“巧讀”。
為了很好地“用事”,蘇東坡還有“笨讀”之法。他早年曾手抄《漢書》三次。長達75萬字的《漢書》,三次的抄寫,自非過人的毅力而不能。當然蘇東坡的抄寫,依然是“笨”中有“巧”。他為了能夠切實地掌握《漢書》的基本內容,初次手抄時,每寫一段,用三個字做標題,后來,每抄寫一段,用兩個字做標題,及至最后,每抄寫一段,他只用一個字做標題。這樣,一部巨著,在蘇東坡的心中,只有數字而已,他之所以能將《漢書》倒背如流,就是因為他善于以簡馭繁,厚積薄發,將學問功夫做到極致。
由蘇東坡的觀點,我們可以反觀作文教學。如何引導學生學會選材,須把握兩個關鍵點。其一,“不得意不可以用事”,文章的選材必須要在文章中心思想的統攝下進行,選材的方向必須準確。脫離“意”這一指向,再好的材料,也是無效的。其二,必須培養學生良好的閱讀品質,引導學生善于歸納整理閱讀的內容。
基于上述的分析,蘇東坡的這段文字從本質上講解決了作文“道”的問題。對于作文而言,“意”是靈魂,“事”是體魄,沒有靈魂的體魄是“行尸走肉”,沒有體魄的靈魂是“孤魂野鬼”。只有做到“意”與“事”的完美融合,才稱得上一篇作品。一段時間以來,我們的作文教學斤斤計較于“術”的問題,花了好多氣力培養學生布局謀篇、章法結構、起筆收尾,而忽略了對作文“道”這一問題的關注,從蘇東坡的這番言論看來,的確是一個不小的迷失。
參考文獻:
[1] 洪邁.容齋隨筆[M].北京:中華書局,2005.
[2]王運熙,顧易生.中國文學批評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3]霍松林.古代文論名篇詳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作者簡介:李世川(1973— ),男,寧夏固原市彭陽縣第三中學一級教師,主研方向為校本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