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君軍
服務好客戶是所有公司的第一要素,而對于零售來說,讓消費者方便快捷地收到自己想要的商品才是最重要的
創業不止掌聲和融資,還可能有孤獨與悲涼。
2017年初,李孔明放棄了自己創辦快3年的公司。當時農歷新年將至,他暫時離開繁華而擁擠的北京,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吉林。
而習慣了一個人扛的他,只能獨自承受自己估值近4000萬元的努力從被聚光燈、融資和財務數據筑起的高臺上墜落,父母近在咫尺,卻無人可傾訴。
三年前,北京三里屯SOHO七層的一間辦公室,李孔明在這里開始了自己的創業。不久之后,在一次創業大賽上,他的公司“追盟”拿到全國第2名的成績,獲得了徐小平、曾李青、昆侖萬維以及國金資本的千萬元天使投資。
一年半之后,在資本寒冬里,追盟的投資方毀約,公司被迫轉型。轉型初期公司成績不俗,但亮眼的運營數據沒能跑太久。又過了一年,在增長乏力、技術瓶頸難以解決的情況下,李孔明讓公司停止了運營。
失敗遠比贊譽來得震撼。做過“211”院校的學生會主席,曾任全球第二大移動廣告公司中國區銷售總監的李孔明,面對失敗時的承受力顯然是他的一塊短板。
上千萬元融資之后,努力挽救公司而不得。項目停擺后不久,李孔明患上了輕度抑郁癥,凌晨三四點依然在失敗的焦慮中無法入睡。
復盤,成了李孔明每天的主旋律。
2009年,李孔明從華中師范大學畢業后不久創辦了一個O2O項目,幫助零售店與商超開發專屬的App,市場接受度不高,卻吸引了力美創始人舒義的注意。舒義收購了他的項目,也把他收編進去,讓他負責力美的移動廣告平臺。
在力美期間,李孔明調研并同CEO確定了引入移動廣告平臺Tapjoy的模式,并且負責積分墻的整體運營和銷售工作。與力美進行廣告投放合作的游戲產品,單日產生激活量突破10萬,單日收入達到50萬元,峰值單日廣告請求數量突破500萬。
在力美的這段經歷讓李孔明接觸到了不少海外公司的運營模式。之后他跳槽到InMobi,全球第二大移動廣告平臺,擔任全球營銷部門中國區銷售總監的職位。
每月在全球165個國家可觸達7.59億的活躍用戶,InMobi讓李孔明接觸到了很多全球化的移動營銷數據。
“無法想象一個手機游戲在全球有那么大的下載量,那么大的收入。”李孔明回憶道。
李孔明在加入初期前往InMobi位于班加羅爾的總部學習了5個月,回到北京后,他迫不及待地開始準備創業。5個月的學習過程中,李孔明結識了來自全球多個國家的同事。這讓他發現,各國的移動市場各有差異,但通過廣告平臺能形成資源的對接。
同時,國內公司迎來了一輪出海的小熱潮,獵豹、APUS等公司在海外的成功也讓IGG、智明星通、Tap4Fun等出海“操盤手”嶄露頭角。
2014年3月,李孔明在工體北路三里屯SOHO租下一間辦公室,與團隊一起走上了創業這條并不平坦的路途。他們給公司起名叫追盟,而公司幫助手機游戲做海外推廣和發行的項目叫做Dreamobi。
由于對海外市場的熟悉,Dreamobi團隊只用一個月就完成了平臺的搭建。
到了同年4月,Dreamobi參加了一場國內頂級的創業大賽,拿到全國第2名的成績,進入了不少投資機構的視野。在與真格的游戲投資人吳旦交談時,Dreamobi已經有了七八個客戶,月流水接近10萬美金。
很快,Dreamobi拿到了真格基金、曾李青、昆侖萬維以及國金資本的120萬美金天使投資。
受益于李孔明和團隊對海外市場的理解和所掌握的資源,Dreamobi新拓展的客戶數量也較為可觀。但隨著客戶越來越多,Dreamobi自身的問題也逐漸顯現出來。
像Dreamobi這類提供出海服務的公司,其客戶需求是在全球范圍內以合理的價格獲取到優質的客戶,因此,能否提供足夠多的流量,能否把價格做得足夠低,提供的流量與客戶產品的目標用戶是否匹配,成為衡量一家出海服務公司最重要的三點標準。
而Dreamobi作為一個初創項目,各方面的的積累都不如成熟期的公司。Dreamobi的流量盤子不如多盟(國內領先的智能手機廣告平臺)這樣的成熟型公司大,數據的標簽化工作、漏斗工具也難以在短期內取得突破,導致在與一些大公司合作時難以滿足其需求。
“中手游的一位高管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已經跟我說過,可以對合作給出盡可能的支持,但我從始至終沒有跟他開口。”李孔明感嘆道,“他給了我很明確的需求,而我們自己做了評估后,認為沒有辦法滿足他。”
認識到項目的短板之后,Dreamobi團隊也在積極求變。
Dreamobi在運營過程中會和國外一些優質的項目合作,這些項目會以原生視頻廣告的形式幫客戶獲取流量。當時原生視頻廣告形式剛剛出現,Dreamobi與相關項目合作后發現在北美地區的效果非常好,于是李孔明和團隊決定轉型做原生廣告,用這種形式進一步拓展市場。
進行了一些評估后,Dreamobi團隊暫停掉此前的業務,用了3個多月的時間來開發原生視頻廣告平臺。平臺搭建完成后,Dreamobi在關系較好的客戶中做了小范圍測試,也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由于之前項目最大的問題在于流量不足,Dreamobi在找到新方向后決定下重注,以兩三百萬元的代價加碼在原生廣告上,簽下一批視頻媒體平臺,讓這些媒體嵌入Dreamobi的SDK,來展示原生廣告。
為了快速推進從而搶占市場,Dreamobi以預付款的形式從其他友商手中搶下一批視頻媒體,收獲了大量的流量,但這也直接導致了資金吃緊。同時,對于產生一個點擊后如何設置流程來一步步引導用戶,Dreamobi做得也不太令人滿意。
于是追盟在2015年10月開啟了新一輪的融資。當時追盟需求的資金并不是太多,此前的運營數據也還比較可觀,很快就拿到了投資方的TermSheet。
不幸的是,當時正處于資本寒冬中,半個多月后,追盟的TermSheet被毀,再度尋求融資時已經到了11月底,李孔明和他的合伙人發現融資窗口已經慢慢在關閉了,而公司的大部分資金已經被用作預付款。
“融資失敗是Dreamobi難以運營下去的直接原因,但深層次的原因在于很多事情沒有做對。”李孔明談道,“比如,我們在做預付款簽媒體的時候其實可以不用那么激進,雖然不付預付款會搶不到媒體資源,但我們可以先進行小規模測試,兩三百萬的預付對創業公司來說是不夠謹慎的。創業公司做錯一些事也很正常,而一系列的失誤會導致最終的失敗。”
與Dreamobi業務相近的多盟是廣告行業為數不多跑出來的公司之一,而多盟起步時趕上了移動互聯網最初的紅利期,被需求推上了舞臺。而Dreamobi嘗試用原生廣告來做廣告時,需要更多的投入來讓媒體接受這種新的形式,畢竟新的適配等工作也需要動力和成本。
對創業公司來說,在自身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很可能難以談下合作,或者會在談下之后被友商以更多的資源搶走合作伙伴,所以,合理地利用資源以及推進項目的節奏尤為重要。
在融資失敗后,Dreamobi的廣告業務難以繼續,而公司上一輪的融資還有數十萬剩余,急于翻盤的李孔明選擇讓公司轉型,面向俄羅斯、巴西做C2C模式的跨境電商。
俄羅斯沒有輕工業,中俄邊境有不少小商販,簡單倒賣就能獲取非常豐厚的利潤。而李孔明還是希望以平臺的方式來打開俄羅斯市場,用Wish的模式、小紅書的運營形態把中國的商品賣到俄羅斯。
2015年底,除了Dreamobi的核心團隊,追盟又招聘了一批電商基因的人才及俄羅斯本土的運營人員,仍然以追盟為公司主體,做了第二個項目——BGlamor電商平臺,全俄語界面,主要面向俄羅斯的女性用戶,提供服飾鞋帽、美妝、母嬰等產品,采用瀑布流圖片展示方式,以5?7美元的物美價廉的商品為主。
基于獲取海外用戶的經驗,BGlamor采取了一些針對俄羅斯用戶的市場策略,也確實有了一些亮眼的成績。
BGlamor和俄羅斯最大的社交網站VK(原VKontakte)合作,用微博電商的打法通過俄羅斯當地的網紅來進行商品的推廣。BGlamor上線前十天,分別獲得俄羅斯Google Play總榜第五,“新品推薦”和“上升最快”雙榜第一,三個月用戶突破100萬,季度銷售額突破200萬美金。
另外,BGlamor還被美國孵化器500 Startups邀請參加孵化計劃,入駐硅谷孵化器,同時獲得后者12萬美金的投資。
一個試圖翻盤的團隊,小心地運營著兵線,力求反敗為勝。而有些時候,掙扎會有一定效果,卻改變不了失敗的結局。
憑著一些爆款商品和本地化的運營策略,BGlamor在上線后取得了不俗的銷售額和用戶增長量,可量起來之后,創業公司難以解決的兩個問題也暴露出來。
由于俄羅斯的特殊國情,部分物流周轉需要近三個月的時間。同時,俄羅斯的支付工具沒有普及,也不夠完善。當時俄羅斯沒有主流的支付工具,且主要基于PC端,一次付款操作需要多次跳轉,BGlamor的用戶點擊付款后,成功率不到10%。
阿里進入俄羅斯可以與當地合作建設倉儲設施,而初創公司則難以自行解決。由于物流與支付這兩個基本的問題得不到解決,今年年初,李孔明和團隊決定“棄牌”。
做電商之前,李孔明團隊雖在Dreamobi項目上折戟,但公司賬面上還有部分資金,然而,急于找到一條的出路的李孔明團隊過分看重創業這件事,忽視了商業的本質。服務好客戶是所有公司的第一要素,而對于零售來說,讓消費者方便快捷地收到自己想要的商品才是最重要的。
“我現在看來,這個轉型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李孔明近日談起做BGlamor時提到,“我們當時急于轉型,急于證明自己,所以有些盲目地開啟了一個新的項目。現在看來,在俄羅斯做零售,拉一批貨直接在當地賣就是最好的方式,而我們過于執著用平臺化、用互聯網的方式去創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