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為未成年繼承人在遺產中保留份額之司法實踐

袁 方/天津坻京律師事務所

關于為未成年繼承人在遺產中保留份額之司法實踐

袁 方/天津坻京律師事務所

遺產繼承制度是被繼承人身故之后，將被繼承人的生前財產轉移給他人的法律制度。我國的遺產繼承制度遵循五項基本原則：男女平等、養老育幼、照顧病殘、權利義務相符、和睦團結。今天筆者想討論一下我國《繼承法》第十九條，即：“遺囑應當對缺乏勞動能力又沒有生活來源的繼承人保留必要的遺產份額。”在司法實踐中的操作。

未成年；繼承人；遺囑

一、首先從一則案例談起

案例：王某訴吳某、王小甲遺囑繼承案

（一）2016年12月，原告王某的弟弟王甲因病身故，去世前七日自書留下遺囑，將自己名下的一套房產由姐姐即原告王某繼承，其余遺產由母親吳某繼承。王甲本人在遺囑上簽名，并有兩名王甲的同事現場見證。后王甲去世，王某欲過戶王甲的房產，但王甲生前與其前妻姚某離婚，女兒王小甲由其母撫養，現僅四歲，姚某作為王小甲的監護人，認為王甲的遺囑沒有為未成年人保留必要的份額，不同意協助王某辦理房屋過戶手續。王某遂提起遺囑繼承之訴，將其母吳某和侄女王小甲告上法庭，請求法院依據遺囑分割遺產，判令由王某繼承王甲遺囑留給其的房屋。經查明，王甲除房屋之外，身故之后還結算有傷亡附加保險金、殉葬費、遺屬撫恤費、醫療保險、住房補貼、住房公積金等費用。王某和吳某認為，除王甲單位明示給未成年子女的撫恤費之外，其余均應當按照遺囑由吳某繼承。吳某同意訴訟請求，王小甲的法定代理人姚某不同意訴訟請求，認為遺囑違反法律規定，應當無效，應當按照法定繼承分割遺產。

（二）王某的父親已先于王甲去世，王甲與姚某離婚后未再婚，無其他子女。姚某離婚后再婚，婚后生育一子高某。根據《繼承法》規定，王甲的第一順位法定繼承人有其母吳某和女兒王小甲。王甲在去世之前已將名下另一套房產贈予其母吳某，又立下這樣一份遺囑將遺產進行安排，大概率原因是考慮到因姚某再婚并生育子女，而王小甲尚年幼，王甲與姚某已無任何信任，若王小甲繼承王甲的遺產，必須由其監護人保管，不排除其侵犯王小甲財產的可能性，故選擇相信母親與姐姐，有可能在遺囑之外私下做了一定的安排。

本案很顯然，王甲在書寫遺囑時，沒有在遺囑中體現分配給未成年繼承人王小甲的份額。那么首先應當討論一下遺囑的效力。

1.一種觀點認為：遺囑因為違反法律規定而全部無效，本案應當按照法定繼承處理，由被告吳某和被告王小甲平均繼承王甲的遺產。

2.另一種觀點認為：遺囑有效但存在瑕疵，原則上按照遺囑分割遺產，但是必須要給未成年繼承人保留必要的份額，份額應當由各方協商確定，協商不成的應當由人民法院根據各方的實際情況和分割的難度，依據公平原則自由裁量。

（三）筆者同意第二種觀點，我國繼承法第十七條2款規定：“自書遺囑由遺囑人親筆書寫，簽名，注明年、月、日。”涉案的遺囑由王甲親筆書寫并簽名，注明年、月、日，完全能夠體現王甲真實的意思表示，而且王甲處分的完全是自己的遺產，不存在超越處分權限的情況，因此在王甲死亡時，遺囑應當發生法律效力，應當充分尊重死者的意愿處理。

1.支持筆者觀點的法律依據，除《繼承法》第十九條之外，還有《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37條：遺囑人未保留缺乏勞動能力又沒有生活來源的繼承人的遺產份額，遺產處理時，應當為該繼承人留下必要的遺產，所剩余的部分，才可參照遺囑確定的分配原則處理。繼承人是否缺乏勞動能力又沒有生活來源，應按遺囑生效時該繼承人的具體情況確定。《繼承法》第十五條：繼承人應當本著互諒互讓、和睦團結的精神，協商處理繼承問題。遺產分割的時間、辦法和份額，由繼承人協商確定。協商不成的，可以由人民調解委員會調解或者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2.筆者認為：本案中，遺囑違反了法律規定和公序良俗原則，剝奪了特定弱勢繼承人的利益。存在瑕疵。該瑕疵應當承擔的法律后果，在同一部法律當中有相同概念作為參考。

《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第二十八條：遺產分割時，應當保留胎兒的繼承份額。胎兒出生時是死體的，保留的份額按照法定繼承辦理。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45條：應當為胎兒保留的遺產份額沒有保留的應從繼承人所繼承的遺產中扣回。

（四）筆者認為，在同一部法律中，第二十八條涉及的“份額”，與第十九條涉及的“份額”，應當同等對待。從處理原則上看，這個“份額”，是必須先落實，再分割的，即使先行已分割，依法都是要扣回的。被告王小甲在被繼承人王甲去世時，僅僅是一個四歲幼童，依照法律規定，屬于無民事行為能力人，自然是缺乏勞動能力，又沒有生活來源，應當為其留下必要的遺產，所剩余的部分，才可參照遺囑的分配原則處理。在未處理完王小甲的遺產份額之前，不可以對王甲的遺產進行分割。應當由王甲的各繼承人協商確定該份額，協商不成的，由人民法院依法分割。人民法院依法分割該“份額”時，法定繼承的份額可以作為一個重要的參考方案，另外筆者認為還可以參考因事故去世之被扶養人生活費的計算方案、以及王甲生前對王小甲承擔撫養義務的數額等參數，結合當地同等平均生活水平，確定該份額。而因王甲身故，其生前工作單位和民政部門結算給王小甲的款項，筆者認為應當屬于死亡撫恤金性質，并非遺產，是基于王甲的死亡才發放的款項，不能認為王小甲獲得了這些補助款項就是獲得了遺產份額，不能代替王小甲應當獲得的遺產份額。王小甲有權獲得王甲生前遺產的份額，必須從王甲的遺產范圍內保留必要的份額給王小甲才符合法律的規定。

（五）筆者查閱了全國各地大量的判例，同類案件多數由各方當事人調解解決，偶有調解不成的，人民法院通過行使自由裁量權，均為未成年繼承人分割保留了適宜的份額。本案最終各方當事人亦達成了調解協議，吳某從自己應得的遺產份額中劃分了一部分份額給王小甲，姚某亦同意王甲名下房屋由王某繼承，各方均做出了一定的讓步，在充分尊重死者意愿的情況下，對未成年繼承人合理劃分了相應的份額，使得幼有所養。筆者認為，《繼承法》第十九條充分體現了繼承制度的基本原則，但是在司法實踐中，因為沒有相應的標準，人民法院在行使自由裁量權時，缺乏直接的依據，而且我國的《繼承法》制訂的年限已久，司法實踐當中已經出現了許多當時沒有考慮到的情況，亟需修訂。

二、結束語

綜上，筆者認為，現行的《繼承法》已經不能完全適應當今社會，應當及時修訂或先出臺相關的司法解釋，以便于統一行使自由裁量權的標準，避免出現“一樣案、兩樣判”的不公平事件。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應當得到特別的保護，特別是失怙的未成年人，雖然金錢無法彌補失去親人的心理傷害，但是卻可以使未成年人在物質方面得到保障，能夠使其在衣食住行、文化教育、精神文明方面奠定必須的物質基礎。同時對于已逝之人來講，給未成年子女留下遺產，是表達對子女之愛的最后的方式，是一種重要的心理安慰，相信沒有一個父母愿意看到自己的子女生活窘迫困難。隨著我國法制的一步步健全，相信不久的將來，未成年繼承人的權益能夠得到更具體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