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的負財富

顏武

今年9月4日，逃亡20余年的意大利黑手黨大佬、號稱“米蘭可卡因之王”的羅科·莫拉比托在烏拉圭首都蒙得維的亞落網。這算是意大利“打黑”的一個“階段性成果”。

意大利的黑手黨，實在稱得上是這個國家的“負財富”。長期以來，黑手黨在該國“縱橫馳騁”，他們的能量，使其能夠滲透官場、買通官員，通過官黑勾結，不僅從事販毒等勾當，還在建筑、移民等“油水”豐厚的“業務”上大肆撈錢。英國媒體稱，在黑手黨體系里，“腐敗是做生意最容易的方式”，或者說，正是腐敗，使黑手黨“如魚得水”。

建筑領域成了“唐僧肉”

去年，突尼斯著名作家阿亞迪創作的《椅子上的罪惡》出版，他說，人民近年來的生活狀況激發了他的寫作靈感。他在前言中描述道，“當下突尼斯腐敗、鎮壓及虐待等現象愈發嚴重，人民沒有自由。話語權被剝奪。而官員挪用公款和個人獨斷更是成為了常態。”

最近，曾在突尼斯建筑行業呼風喚雨的巨鱷伊梅·特拉布勒西公開向民眾謝罪。他在5月19日接受法庭審理時供認，前總統本·阿里家族成員利用本國石油出口貿易大發橫財，海關官員、政府部長都參與了這場腐敗陰謀。他說，這一腐敗團伙壟斷了國家不少貿易，包括香蕉、房地產和酒水銷售，“如果有其他商人想要與我們競爭，我們就會堵住其出路。要知道，與我們合作的海關人員非常忠誠……會特別關照我們的商品”。他稱，目前這種腐敗機制依舊在運行之中，那些與他合作過的商人現在仍在海關領域從事犯罪活動。

特拉布勒西何許人也？他是本·阿里的妻侄，在本·阿里當政時縱橫和通吃政商兩界。他所提到的“腐敗機制”就是本·阿里時代的腐敗“操作模式”。用該國私人教育和電信領域商人的話說，本·阿里政府為了維護本家族成員和盟友的利益，不惜更改相關法律，令競爭者無立足之地。世界銀行經濟學家安東尼奧·努希弗拉更具體地稱，“本·阿里親戚做買賣的領域通常沒有公開競爭，因為他們不想要競爭對手。如果這些親戚進軍其他領域，總統（本·阿里）就會頒布新政令，在那一領域扼殺競爭。”

本·阿里正是通過將權力集中在自家和妻家家族以及少數親信的政治家族手里，控制經濟、資源和法律，并大肆斂取巨額錢財。由于腐敗空前，終于在2010年12月引發民眾大規模抗議游行，次年1月14日，本·阿里攜家人倉皇出逃，并卷走了1.5噸黃金。據稱，本·阿里家族財富達365億美元。

這次推翻本·阿里政權也被稱為“革命”。當局隨后指認本·阿里家族在突尼斯以黑幫手段勒索企業，國內多家法庭先后以涉嫌濫用權力、腐敗等罪名審理本·阿里并作出裁決。遺憾的是，“革命”并未帶來變化。媒體稱，盡管貪腐成風的本·阿里政權已被推翻多年，突尼斯經濟依舊持續低迷，而根深蒂固的腐敗和任人唯親的傳統是經濟“蝸速”前行的主要原因。

透明國際發布的年度全球腐敗指數中，突尼斯近些年的排名不升反降。2016年該國在170多個國家和地區中位列第75位，而2010年時，它還列第59位。與此同時，該機構去年的一項調查更具體地顯示：三分之二受調查的突尼斯民眾反映，腐敗活動比前一年有所增加。

一廂情愿打起如意算盤

塔比卜曾分別在2016年4月、8月和12月三次提出警告，稱如今腐敗橫行。他坦率地說，此前本·阿里被描述為腐敗的源頭，然而當下腐敗現象較此前似乎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涉及腐敗的問題相當復雜，有許多重要人士都涉及其中，篡改法律和金融文件，大肆進行欺詐。

他透露，腐敗和政府管理不當致使國家每年損失200億第納爾（約合554.7億元人民幣），同時可能存在著高達數千億第納爾的稅款侵吞案。

他表示，如果以國家反腐機構為首的相關組織能夠完成60%至70%的反腐任務，那么腐敗案件將會大大減少。然而，處理腐敗問題的速度大大低于預期，目前，約有3000個反腐案件亟待處理，相關機構卻可能僅僅處理了10%。

塔比卜去年年底說，2016年1月至8月，反腐委員會接到1937起涉腐活動舉報，其中1100多起由民眾提供。11月，他們將其中120個案件移交司法機構處理。

因此，公允地說，現時的突尼斯政府并未尸位素餐，在反腐領域還是有所作為，并取得了一些成績。包括制度建設方面，像立法保護檢舉人制度已出臺，一項要求公職人員公開收入和財產的法案也被提交議會。

但是，政府確實也畏首畏尾，或者說，對本·阿里這個“前朝”的腐敗的容忍尺度較大。眼下，正在接受議會審議的“經濟和解法案”就被斥為在反腐領域“開倒車”。這一法案一旦施行，那些涉嫌腐敗的商人以及本·阿里時期的政府貪腐官員將免于被追究刑事責任，當然他們須繳納罰款以及歸還非法所得。這項法案由現任總統卡伊德·埃塞卜西于2015年推動，由于飽受爭議而一度擱置。今年4月，法案被重新遞交議會，目前正在議會一個下屬委員會接受討論，隨后將交由議會進行投票表決。

對為何要出臺這一法案，埃塞卜西解釋稱是旨在“改善突尼斯投資環境”。司法部門人士說，如果法案得以施行，將有30億美元的贓款被收歸國庫。但是，對這一頗有一廂情愿味道的如意算盤，輿論并未釋然，民眾也不“買賬”。今年5月中旬，數千民眾走上首都突尼斯市街頭，他們高舉寫有“不會原諒”“受夠腐敗”等字樣的標語，抗議特赦法案。

“反腐戰爭”仍引理性擔憂

或許是為回應民眾的不滿，政府從2017年5月下旬啟動“反腐戰爭”。司法機關陸續逮捕了十多名政商界人士，對他們進行監視并查封資產。其中商人亞辛·謝努菲也是2014年的總統候選人，能量巨大，他所涉及的罪名包括腐敗、侵吞公款和危害國家安全。本·阿里時期暴富的商人沙菲克·賈拉亞也在落網人員之列，他曾公開宣稱可以買通議員、法官和記者。法官艾哈邁德·塞瓦卜稱，賈拉亞是構成“突尼斯腐敗系統的四名核心人物之一”，如果將這四人一網打盡，“整個國家八成的腐敗活動都會被清除”。此外，有海關官員、前任安全部門官員也已落網。

對于此次行動，總理沙赫德說，“反腐戰爭中，我們只能在腐敗和國家生存之間選擇其一。我向所有突尼斯人保證，政府將把‘反腐戰爭持續到底。”雖然這場反腐行動姍姍來遲，民眾也已“奔走相告”，十分支持。據該國最大的民調機構西格馬建議發布的報告顯示，91.7%的受訪者對政府反腐舉措“滿意”，52.8%的人認為這些舉措“體現政府反腐敗的意愿”。同時，民眾對沙赫德的滿意度也迅速上升，高達76%，比上次民調勁升14.4個百分點。

許多民眾在社交網站和新聞媒體上聲援政府的“反腐戰爭”，稱此項行動堪比意大利20世紀90年代那場聲勢浩大的肅貪“凈手運動”。自然，也有分析人士比較理性，希望這場行動能夠持久，而不僅僅是為了平息最近的抗議活動。

對此，沙赫德也有回應。他最近發表談話稱，“我們要推翻腐敗體制，反腐是持久戰，是持續的政策”，并稱任何腐敗分子都不可能逍遙法外。他還說，已經落網的腐敗分子均為“大魚”，還會有更多人被捕，“過去八個月來，沒收的贓款達7億第納爾（約合19.4億元人民幣）”。事實上，沙赫德上臺之初確定的五大施政目標中，反腐敗即是其中之一。

政府發言人利德·德哈馬米隨后也表示，“這不是一項短期運動”，政府將竭盡全力搗毀所有破壞國家經濟的網絡。國家反腐委員會則“劇透”稱，他們正在調查50名涉腐的政府高官。

不過，在這個反腐比反恐更加艱難的國度，眼下的反腐成果，真還稱不上巨大的戰績，這是有前車之鑒的。

阿亞迪在《椅子上的罪惡》中塑造了一個與腐敗斗爭的名叫蘇萊曼的角色，他經常在民眾面前客觀而又委婉地批評政府，沒有任何惡意，即便如此，他的行為還是遭到了政府的抵制，并給他扣上了勾結和叛變的罪名。政府關押他一段時間后，又將其放逐到了偏遠地區，并對其實施軟禁。阿亞迪說，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敢于提出批評，希望過上美好的生活。這一文學的虛構會不會是現實的映照？至少突尼斯一些理性的分析人士是有所擔憂的。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