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目才讓
《格薩爾》中嶺部落與青海藏區游牧部落間比較及嶺國衰落的原因分析
拉目才讓
本人通過史詩中嶺部落的社會生產生活狀態與新中國成立前青海藏區游牧部落間的比較,來分析其內在聯系。并簡要分析《格薩爾》中嶺國因社會體制、經濟建設、法律法規中所存弊端,揭示其白駒過隙般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的原因。
格薩爾 嶺 青海藏區 游牧 部落 衰落 原因
《格薩爾》史詩的主要內容是歌頌格薩爾王征戰四方四魔,平定十八大宗等其戎馬一生為主要題材的英雄故事。在史詩中格薩爾王呈現的是半人半神、人神合一的狀態,他從天界來到人間是為了降服妖魔,抑強扶弱;抑苯揚佛,弘揚佛法;統一藏區,為民造福;安定三界,使天下太平。他在史詩中多重身份及神變,就連《西游記》中的孫悟空都不能望其項背。他是黑頭藏人的國王,是戰場上沖鋒陷陣的戰士,是變化萬千的巫師。他的靈魂寄托在堅不可摧的阿尼瑪卿神山上,他還有天神家族在關鍵時刻助陣退敵。最重要的是他還有包容他人的錯誤及信任投敵的寬廣胸懷,所有人類需要的一切優點都體現在他的身上,以突出其神性。
對于如何看待史詩中的格薩爾,以下論點我認為比較符合歷史實際,“說它是‘史詩’,首先是有‘史’,是以實在的歷史事件為基礎的。這種實在的歷史事件,是通過長詩本身的基本內容來體現的;說它是‘詩’,是因為它畢竟不是史書,而是文學作品,是取材于歷史,經過不斷加工創造而成的史詩。”①既然格薩爾是歷史人物,那他為何沒有一個詳細的歷史記載呢?真正的嶺·格薩爾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物?
以下是藏文歷史文獻中提到的有關與嶺·格薩爾王有關的資料:
智觀巴·貢卻乎丹巴饒吉所著《安多政教史》中說:“黃河源頭一代是嶺·格薩爾的統治地域, 嶺·格薩爾王生辰有鐵鼠年(1060年)或水陰猴(1053年)的兩種說法。”
十八世紀藏族著名歷史學者松巴·耶喜班爵爾在他的《答問》一書中說:“在康地上部,自上而下有黃河、雅礱江、金沙江等三江。在中間者為雅礱江,連帶吉云及粗隆委兩水,共三條河流環繞的地帶是格薩爾的生地,他在德格的左邊,是德格所屬的地區……他父母賬房所在地,叫作吉尼瑪滾奇。它屬于德格地區的丹和嶺兩大部落中的嶺部。格薩爾生后不久,被他叔父晁同驅逐到黃河源頭扎陵湖和鄂陵湖附近的拉隆玉多地方。他在該地長大,成為一位英勇的武士……”。“格薩爾雖然實有其人,但《格薩爾王傳》中的格薩爾,則是根據歷史上的人物,而作了添枝加葉的渲染夸張,已經不是原來真面目了”。
在《印度八大法王》中提到:“格薩爾后于朗達瑪,先于阿底峽尊者。”即生于公元九至十一世紀。
周華著的《藏族簡史》中對嶺·格薩爾有如下解釋:“嶺·格薩爾只是瑪域地區也就是如今果洛地區的一名部落長,他并不是一名對整個藏區的政治有影響的國王,就連他的勢力也沒有擴展到全安多地區。公元十一世紀嶺·格薩爾出生在多康雅礱江邊,后來在瑪域也就是如今果洛地區扎根并發展壯大,名聲也有所提高。當時正是吐蕃王朝分崩離析各地都是各自為王的時代。嶺·格薩爾是一名擁有勇氣和智慧,在治理地方時以慈悲為懷,滅絕進犯者和搶盜等業績……。”②
經過以上學者的分析,我們不難理解,為何在歷史資料中沒有看到他的豐功偉績?但沒有具體的有關嶺·格薩爾的歷史記載可能與他所處的歷史時期有很大的關系。格薩爾王所在的歷史時期是一個特別時期,吐蕃王朝沒落,各地都形成無數個互不統屬的部落及部落聯盟,進行著無休止的統治權、草場、領地的爭奪戰,外部大唐王朝被農民起義推翻,進入五代十國連年內戰,是朝代更替頻繁時期。在這樣的社會條件下,沒有歷史記載是情有可原的。
新中國成立前的青海藏族部落“一般千戶受中央王朝分封,因此還承擔一點上貢和納稅的義務,而那些地處更為偏遠的部落‘紅保’、‘嘉保’則不與外界接觸,在自己的轄區內發號施令,自成一體。”③二十世紀這些部落的情形都如此,況且在更早的五代十國時期,格薩爾王的豐功偉績肯定很難傳到中原地區。而藏區因沒有一個統一的政權,在歷史記載上有空白我們可以理解,而后人對格薩爾王歷史的傳唱,出發點都有一些傳播宗教的色彩。再者,藏區游牧部落識字的大都是高僧大德,這樣就使我們無法找到有力的證據,證明格薩爾王是歷史人物,只能通過史詩中的蛛絲馬跡來尋找格薩爾王的足跡。
史詩中我們看到在處理有關嶺部落的重大事項時,由總管王絨察查根或格薩爾王召集嶺國長、仲、幼三大部落及臣屬部落的首領們參加,召開大會時大家圍坐在一起,按照規定的程序參加討論,共同商議,共同決斷。在大會上“婦女同樣擁有發言權,在這一點上,男女是平等的。‘每鳥鳴一聲,每人唱一曲’,正說明了這種平等權利。在決定問題時,嶺國人是全體歡呼,表示贊成和擁護”。④至今,這些現象還存在于青海藏區游牧部落。群眾在祭祀山神而進行插箭時,做法事或處理重大事情時,也都是圍坐在一起,先由部落長老講話,講完后大家一起高呼“啦甲老”(意:神勝利了)或“德熱”(意:就是那樣或就要那樣)。
史詩中的社會經濟狀態和新中國成立前部分青海藏區游牧部落沒有多大差別,因為受限于惡劣的自然環境和有限的自然資源,使得史詩中提到的都是以畜牧業為生產方式,而這種靠天然牧場的生產方式是很難有長足發展的。再說格薩爾史詩產生也就不足1000年,在這1000多年里,這些地區除了在宗教文化方面外,在社會體制、科學技術、社會生產力等方面可以說是沒有得到任何發展。“新中國成立前,青海藏區牧民從事畜牧業生產,千百年來延續著傳統的游牧生產生活方式,部落是其最基本的社會組織,由于地處偏遠,交通閉塞,這里長期以來處于近乎與世隔絕的封閉環境中,生產力十分落后,社會經濟發展極為緩慢。”從中我們可以看到,史詩中的社會經濟狀態和新中國成立前部分藏區游牧部落間沒有多大差別。
“史詩中提到部落首領有‘傭人’(gyo-g-po),既‘窮人’和‘富人’的差別,但沒有明顯的主仆關系和貧富差別,更沒有剝削與被剝削關系的描寫。”⑤這也跟新中國成立前青海藏區游牧部落因生活資源的匱乏而到富人家去打年工,或月工相像。
在社會體制上“稱其為奴隸制殘余的封建游牧部落社會”比較確切,史詩中的體制拿現代人的眼光來看,他只是適合草原游牧部落中的小部落,它包含著平等自由的思想。比如:薩爾王就是通過賽馬這樣相對公平的方式稱王,隨著部落聯盟的擴大,他的責任也就越大,因為他既沒有常設的軍隊,也沒有明確的管理機構,更沒有成文的法律法規,這一切是嶺國走向衰落的根本因素。
在嶺地最大的資源是大片的天然牧場,也有半農半牧區。天然牧場不像種植園或手工業生產,都是自給自足的自然社會狀態。而且還需要抵御強盜,因為他們沒有政府的軍隊來保護他們,只能自己來抵御。在這樣的生產資料、生產關系及生產力的背景下,人民生活條件得不到長足的發展,這一切都是嶺部落之所以衰落的成因。
注釋:
①開斗山,丹珠昂奔.試論格薩爾其人[J].西藏研究,1982,10(73).
②周華.藏族簡史[M].北京:民族出版社,1995.
③陳瑋.解放前青海地區藏族部落生產資料占有形式淺析[J].青海社會科學,1992,6(92).
④降邊嘉措.格薩爾與藏族文化[M].呼和浩特:內蒙古大學出版社,1986.
⑤降邊嘉措.格薩爾與藏族文化[M].呼和浩特:內蒙古大學出版社,1986.
[1]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青海分會編.霍嶺大戰[M].西寧:青海民族出版社,1979.
[2]甘肅省《格薩爾》.格薩爾文庫(第一卷)[M].蘭州:甘肅民族出版社,1996.
[3]王沂暖,華甲翻譯.格薩爾王傳(貴德分章本)[M].蘭州:甘肅人民出版社,1981.
[4]開斗山,丹珠昂奔.試論格薩爾其人[J].西藏研究,1982.
[5]降邊嘉措.《格薩爾》與藏族文化[M].呼和浩特:內蒙古大學出版社,1986.
[6]周華.藏族簡史[M].北京:民族出版社,1995.
[7]陳瑋.解放前青海地區藏族部落生產資料占有形式淺析[J].青海社會科學,1992(06).
(作者單位:西北民族大學)
拉目才讓,藏族,甘肅甘南人,西北民族大學格薩爾研究院2014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