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方神話故事折射出的民族信仰差異

張 桅

中西方神話故事折射出的民族信仰差異

張 桅

中西方傳說有許多有趣共同點，比如都有最先使用火的神話人物，然而其中的意味卻不盡相同。西方神話更多地中將神的本身作為信仰的核心，而在中國，大多以先賢故事為核心。研究這一差異所引起的結果，能更好地梳理神話故事背后東西方文化和民族理念的不同。

神話 信仰 文化 民族精神

從蓬萊島到亞特蘭蒂斯，亞歐大陸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相互交織碰撞，產生出無數神話傳說，也孕育出形式多樣的文化。而各自作為人類文明的分支，不約而同地，它們又有著很多相似之處，比如都崇尚人是神創造的，都有史前大洪水的傳說和記載，都相信改變人類生存方式的“火”是由先人獨創等等。

一、西方神話故事

（一）原罪論的產生

西方倫理的重要的來源，一是希臘神話，二是基督教的經典《圣經》。古希臘是西方文明的精神源泉。公元前323年，亞歷山大大帝英年早逝，希臘文化卻影響了整個中東，這對基督教的生成具有重要影響。

公元后313年，基督教成為了羅馬帝國的國教。此后，基督教以希臘語傳教，往東發展成了東正教。以拉丁語傳教，往西發展成了天主教，教廷就在羅馬城。原罪（Original Sin）一詞便是由天主教教士奧古斯丁附義而來。《圣經》中從未提到過“原罪”，羅馬城的教士卻說，人是生來有罪的，這個罪就是原罪。

奧古斯丁在《基督恩典和人的原罪》中，對人的原罪進行了論證。他認為，作為亞當夏娃的后代，人生來都繼承了這份罪。奧古斯丁說：“犯罪之后，他（亞當）在那里被放逐，并且因為他的罪，整個從他而來的族類，在他里面都敗壞了，要接受死亡的刑罰......都受到了原罪的污染，并且受到墮落者的錯謬與苦難牽引誘惑，落入與墮落天使同受的，永無休止的懲罰；墮落天使，就是使他們敗壞者，他們的主人，以及與他們同樣注定滅亡者。[1]”

原罪論的影響下，西方傳統信仰中充斥著末日審判的思想。諾亞方舟的故事便是鮮明的例子。而普羅米修斯的兒子丟卡利翁的故事與諾亞方舟十分相似，基督教與希臘神話的關系可見一斑。

（二）普羅米修斯與原罪的淵源

古希臘神話中，普羅米修斯原是泰坦巨神的后代。他對比自己的身體，用黏土造出了人類，并從阿波羅那里盜取火種送給人類，給人類帶來了文明。這種行為顯然觸怒了宙斯，于是普羅米修斯被綁到了高加索山上，接受日復一日的酷刑，被一只惡鷹啄食肝臟。眾神并不喜歡人類擁有自由的靈魂，由此遷怒于普羅米修斯的作為。但此舉卻無意間加深了普羅米修斯的神性——自我犧牲(sacrifice）。后來自我犧牲又完整地體現在了另一位神身上——耶穌。

耶穌以自我犧牲的榜樣，來敦促人悔改和從善，刺穿耶穌身體的朗基努斯之槍也成為了圣器。神以自我犧牲拯救人類。而作為救贖的代價，人就要信仰上帝和耶穌，就要受到各種制約。這種制約不限階層，連國王登基都需要教皇加冕。王權和教權互相爭斗成了歐洲中世紀的主旋律，眾多的平民依然處于迷茫之中。

二、東方神話故事

（一）燧人氏與祖先崇拜

而大陸彼端的東亞信仰，則更多地是一種“圣賢哲人信仰”。西田幾多郎《善的研究》中說：“神人性質相同”。這一系統直接把人視為神和崇拜權力的對象，但又有若干子系統或相對獨立的類型[2]。

燧人氏，伏羲和女媧的父親，上古神話傳說中火的最先使用者。《韓非子·五蠹》記載：上古之世，民食果、蔬、蚌、蛤，腥、臊、惡臭，而傷害腹胃，民多疾病。有圣人作鉆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悅之，使王天下。號之曰“燧人氏”。尚秉和在《歷代社會風俗事物考》中還說：“由今追想未有火之先，凡肉皆生食，其有害于人而夭折者，不知凡幾，且不知味。及得熟食，肉之腥臊者忽馨香矣，草木實之淡泊寡味者忽甘腴脆關矣，水之冰者可燠飲，居之寒者可取溫矣。至黑夜燔柴以御虎豹，猶后也。當夫登臺傳教，廣播為用之時，萬民之感戴慶幸為何如，真驚天動地之偉業矣。既有火則可冶金作刃及他器用。未有火之先，凡器皆以石為之，今所謂石器時代也。[3]”燧人氏發明鉆木取火，茹毛飲血的時代一去不復返，是為華夏文明的開端。他被尊稱為燧皇，奉為“火祖”。火的發現和使用使人類可以自發地創造光和熱，大大增強了人類的生存能力，增加了人類的壽命，為人類聚落的產生提供了條件。類似的神農、伏羲、女媧、大禹等神話，傳唱千年而經久不衰。

（二）祖先崇拜和先賢崇拜

這樣的神話人物往往是文化的代表而被當作崇拜的對象。東亞廣泛分布的寺廟，就是這種人神觀念的體現。儒家思想主張“天人合一”，神人的界限并不是那么截然可分。其指導思想是道德的，功利主義的而且是民族主義的。“生有明君宰相，死有天曹地府”就體現了對各方面權威尤其是統治權威的崇拜[4]。神不再是神話傳說的專屬，任何名垂青史或者百姓紀念的人都可以居于廟堂，關帝廟，孔廟，甚至貞女祠，都成了人們祭拜的對象。

崇拜先賢，祈求保佑這樣將自身與自然聯系起來的宗廟文化，成為了東方特有的民俗文化的一部分。天子立七廟，祭祀祖宗，詔告天下稱帝。家族出貴人，修家譜，立牌位供子孫祭奠。經過千百年的提煉和整理約定俗成，宗廟文化傳承于各族之間。它與儒學、禮教文化相得益彰，是民間和官方共同推崇的傳統信仰。

在華夷之辨的影響之下，傳統信仰從未成為普世信仰，它早已內化為民間的價值取向，并且一脈相承。天人合一的思想貫穿了所有祭祀行為。不再需要溝通介體，不再需要拘泥于某一種禱告的形式，人人都可以通過祭祀與先賢溝通。這樣雖然避免了被披著宗教外衣的世俗權力綁架，卻也造成了“人人可以解釋上帝”的局面。在民間基本需求的面前，一些先賢就會被認為是家庭和財產的護佑者。功能性的神祠，使得部分民間信仰走向功能化的迷信和功利化的盲從。但是相比于同時期的歐洲，顯然要文明得多。

三、近現代以來的中西方民族信仰

在中世紀，西方人生活在圣、俗兩個世界之中，人與自然，社會及其他一切都只能通過上帝而發生聯系，在神主宰一切的思想氛圍中，西方人不僅在靈魂和肉體方面直接對立，而且還把人的精神和自然物質看成截然對立的事物。西方哲人把世界抽象為“有”，并在此基礎上肯定“人是萬物的尺度”[5]。在此基礎上，一大批思想家相對地獨立于宗教，解放思潮。文藝復興、啟蒙運動等因此而展開。在形成科學體系之后，西方世界開始了長達四五百年的近現代文明。同期的東方在理學體系的影響之下，摒棄了外部探索交流，興起了道德與宗教相統一的形而上學。

最后，割裂人神信仰聯系的，正是西方建立于科學基礎之上的思潮。晚清義和團遭到八國聯軍鎮壓，中國最后一種自上而下的民間信仰體系崩塌，取而代之的是已形成科學體系西方文化思潮。這使得中國信仰的無神論化較西方更為徹底。

近代以來，隨著科學技術、社會政治和思想觀念的改變，歐美國家信仰基督教人數的比例持續走低。Eurobarometer poll 2010顯示，只有51%的歐洲民眾相信上帝的存在，歐盟27國中無神論者達20%，并且大致上越發達的地區比例越高[6]。歐洲教堂大量倒閉，被改建為商場、圖書館等。荷蘭主教在訪問教皇時說，天主教在荷蘭正在崩潰，只有不到16%的荷蘭人確定自己是天主教徒，這個比例在2020年將下降到10%。而天主教徒中只有5%的人會經常去教堂，安樂死、墮胎、同性戀的合法化更是雪上加霜。于是教堂只能接連倒閉[7]。馬克思、恩格斯認為，宗教消亡是一種必然趨勢。“要知道，宗教本身是沒有內容的，它的根源不在天上，而是在人間，隨著以宗教為理論的被歪曲了的現實的消滅，宗教也將自行消滅”[8]。

而民族精神卻作為民族信仰的一部分傳承下來。成為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源源動力。習總書記說：“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就是中華民族近代以來最偉大的夢想。”這種夢想基于千百年來歷史規律的信仰，使得中華民族在復興的道路上逐漸取得成功。中華文明沒有一蹴而就也沒有一病不起。西方神學可以解釋在黑暗時代出現的先知，可以解釋在和平時代出現的罪惡，然而卻無法解釋一個古老文明走向復興背后的緣由。而千年來一個個擬神的傳說故事卻使得這片土地下的人們堅信這一點。

曾有人這樣說過：天破了，自己煉石來補；洪水來了，不問先知，自己挖河渠疏通；疾病流行，不求神跡，自己試藥自己治；在東海淹死了就把東海填平，被太陽暴曬的就把太陽射下來；誰愿意做揀選的石子就讓他去吧，誰愿意做俯伏的羔羊也讓他去吧；誰愿意跪天子跪權臣就讓他去吧，誰想不問蒼生問鬼神也讓他去吧；斧頭劈開的天地之間，到處都是不愿做奴隸的人。

四、結語

探究中西文化信仰與本原，就能更深入了解文化內涵。在全球化不斷推進的今天，這一行動是十分必要的。普羅米修斯的傳說長期被當作普世價值觀的重要依據而為西方世界傳頌，而全球范圍內燧人氏卻鮮有人知，這難免引起人們認知上的偏差。人類文明本身處于聯系與發展之中，認識文化差異，就能引導我們更好地認識他人，認識自身，從而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做出貢獻。

[1]林季杉．論基督教"原罪"說的圣經起源與現代意義[J]．武漢大學學報(人文科學版),2015,68(3)：38～43．

[2]丁培仁．世界主要宗教系統綱要[M]．成都：四川出版集團巴蜀書社,2010：10．

[3]尚秉和．歷代社會風俗事物考[M]．長沙：岳麓書社,1991：3．

[4]丁培仁．世界主要宗教系統綱要[M]．成都：四川出版集團巴蜀書社,2010：186．

[5]江西元．中西文化本源與戰略文化特性[M]．北京：時事出版社,2010：55～57．

[6]Special Eurobarometer[J]．biotechnology,2010．

[7]Hilary White．(December 5,2013) “Dutch bishops tell Pope the Church is collapsing as they face hundreds of closures” ．[OL] Available：https：//www．lifesitenews．com/news/dutch-bishops-tellpope-the-church-is-collapsing-as-they-face-hundredsof-c# (October 10,2016)

[8]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436．

（作者單位：南京體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