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鴻、云、蘋不單是確指的思戀對象

梁 豐

蓮、鴻、云、蘋不單是確指的思戀對象

梁 豐

晏幾道少時風流浪漫，浮沉酒中，拚卻紅顏，喜歡嬉弄于詞，其《小山詞》可稱得上是其一部冶游錄。晏幾道這個“癡”兒結識了諸多紅顏知己，其中蓮、鴻、云、蘋四位歌妓最為人熟知。然而，長期以來人們對她們的認識不甚清晰，甚至存在一些誤區，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對晏幾道的解讀。本文擬就此談談個人的一些看法。

晏幾道 小山詞 蓮鴻蘋云

晏幾道《小山詞自序》云：“始時，沈十二廉叔、陳十君寵家有蓮、鴻、蘋、云，品清謳娛客，每得一解，即以草授諸兒，吾三人持酒聽之，為一笑樂。”①由此可知，蓮、鴻、云、蘋四人，是沈廉叔、陳君寵的家妓，“品清謳娛客”是她們的重要職責，晏幾道與沈廉叔、陳君寵時常以新詞授之，“為一笑樂”。因資料所限，后人對蓮、鴻、云、蘋，有些模糊，甚至存在的一些誤解。主要表現在如下幾方面。

其一，不少人認為，晏幾道戀情詞有特定、明確的思戀對象，即蓮、鴻、云、蘋。從整體上看，這一認識缺乏令人信服的證據。縱觀《小山詞》，其中直指芳名的思戀對象，其實不止此四人，至少還有師師、小杏、小梅、玉簫、阿茸等人：在《生查子》(遠山眉黛長)中提到“遍看潁川花，不似師師好”①、《浣溪沙》（ 小杏春聲學浪仙）中提到“小杏春聲學浪仙”①、《訴衷情》（ 小梅風韻最妖嬈）中有“小梅風韻最妖嬈”①、《鷓鴣天》（ 小令尊前見玉簫）中有“小令尊前見玉簫”①、《木蘭花》（ 阿茸十五腰肢好）中提到“阿茸十五腰肢好”①。其中，有的名字在《小山詞》中還不只一次出現。沒有點出芳名，或用其它名詞代指的思戀對象，更不在少數。如：在《踏莎行》（ 雪盡寒輕）詞中有“傷心最是醉歸時，眼前少個人人送”①，“人人”究竟為何人，晏幾道并未點明；在《蝶戀花》（夢入江南煙水路）詞中有“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①“離人”指誰，亦無從得知；在《蝶戀花》（碧玉高樓臨水住）“碧玉高樓臨水住，紅杏開時，花底曾相遇”①，“碧玉”指代與叔原相遇的女子，到底為何人，不得而知。除此外，晏幾道戀情詞亦有不具體泛化的思戀對象，例如《兩同心》（楚鄉春晚）“心心在柳外青簾，花下朱門”①，《滿庭芳》（南苑吹花）“南苑吹花，西樓題葉，故園歡事重重。”《御街行》“落花猶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處。”這里就無具體對象，可能泛指那些與他相好的女子。因此，認為《小山詞》有明確特指的思戀對象是不準確的。退一步說，即使認為有具體的思戀對象，也不能只定格于蓮、鴻、云、蘋四位歌妓。

其二，詞中一出現蓮、鴻、云、蘋這些字眼，就認定四位歌妓。如出現“采蓮”、“荷花”，必定寫小蓮；“萍葉”、“萍風”，一定為小蘋；“朝云”，“歸云”，寫的是小云；“雁”、“歸鴻”，總是指小鴻。事實上，這種聯想過于牽強附會，縮小了晏幾道詞的表現領域，從某種意義上說，甚至曲解了原詞之意。看下面一首詞《鷓鴣天》：

守得蓮開結伴游，約開萍葉上蘭舟。來時浦口云隨棹，采罷江邊月滿樓。花不語，水空流，年年拚得為花愁。明朝萬一西風動，爭奈朱顏不耐秋。①

有的研究者都認為，此詞暗含蓮、蘋、云三位歌妓的名字，認為是為她們而作，是為她們命運唱出的一首悲歌。例如，王煥猷認為：“按首句‘蓮開’之蓮蓋指‘蓮、鴻’三句‘云隨’之‘云’蓋指‘蘋、云’。”②諸葛憶兵亦認為：“這首詞里同時出現‘蓮’、‘萍’、‘云’等字，似乎有意把四位歌女‘結伴’在一起。”③其實，此詞不妨視為一首描寫采蓮活動的詞作。詞上片寫采蓮情形，少女們在蓮花盛開時相約采蓮，以輕快的筆調描繪出整個采蓮過程。下片抒情，采蓮女由樂轉憂，詞由花及人，移情于花，“年年拚得為花愁”，采蓮女明為傷花，實則傷已，傷悼青春易逝，朱顏易老。同時，也是晏幾道借憐惜女子而自憐，個中蘊含著對人生的深沉思考。從這一角度言之，此詞大可不必做“蓮、蘋、云”之聯想。否則，不僅縮小了晏詞的表現域限，也失去了此詞的真正韻味。再如，《采桑子》（湘妃浦口蓮開盡）一詞寫道：“湘妃浦口蓮開盡，昨夜紅稀，懶過前溪，閑艤扁舟看雁飛。”④有人以此為蓮鴻而作，這只不過是對當時情景的一般描述，與蓮鴻二妓無甚關聯。《鳳孤飛》（一曲畫樓鐘動）一詞道：“端的歡期應未晚，奈歸云難管。”④“歸云”應指思戀對象如行云般飄忽不定的蹤跡，感慨會少離多，而并非特指歌妓小云。

可以說，晏幾道自序中提到的蓮、鴻、云、蘋，是四位確指的歌妓，她們可能是其眾多紅顏友人中的佼佼者，或者說是小山詞的有力傳播者，是《小山詞》中出現頻率相對較高歌妓之名。不能一見到《小山詞》出現蓮、鴻、云、蘋，就認定是晏幾道確指的具體思戀對象。一方面，《小山詞》的具體思戀對象不止此四人，另一方面，蓮、鴻、云、蘋，不見得就是具體的思戀對象，只是一般的意象而已。《小山詞》的內涵頗為豐厚，不可以狹隘的眼光進行解讀。

注釋：

①張草紉．二晏詞箋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②王煥猷．小山詞箋[M]．北京：商務印書館,1947：47．

③諸葛憶兵．晏殊晏幾道集[M]．蘇州：鳳凰出版社,2013：125．

④張草紉．二晏詞箋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1]張草紉．二晏詞箋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2]王煥猷．小山詞箋[M]．上海：商務印書館,1947．

[3]諸葛憶兵．晏殊晏幾道集[M]．南京：鳳凰出版社,2013．

（作者單位：海南師范大學文學院）

梁豐（1992-），女，福建福州人，海南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唐宋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