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奇淵
(1.中央財經大學 金融學院,北京 100081; 2.中國社會科學院 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北京 100732)
中國應推動設立10+3銀聯體機制
徐奇淵1,2
(1.中央財經大學 金融學院,北京 100081; 2.中國社會科學院 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北京 100732)
在上海合作組織、金磚國家、中國-東盟等國際平臺上,中國主導的銀行聯合體合作機制已經取得了一定進展。這一合作機制,為推動現行國際金融體系的改革、配合改善雙邊和多邊關系等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在此基礎上,中國應積極推動10+3平臺上的銀聯體機制建設。對中國而言,10+3銀聯體合作有助于中國開展第三方金融合作和多邊合作,有助于推動互聯互通、服務于“一帶一路”構想。同時,從打通東亞地區的儲蓄—投資轉換障礙,以及促進東亞區域一體化進程的角度來看,10+3銀聯體機制合作也將獲得地區其他國家的支持。基于此,本文提出了設立10+3銀聯體機制的三階段設想。
銀聯體;東亞金融合作;中國
銀聯體是區域國別開發性金融機構的合作與協調機制,主要關注基礎設施和與可持續發展相關的項目。在目前國別和國際開發性金融機構林立的格局下,銀聯體合作機制將為各國開發性金融機構提供合作平臺。銀聯體合作機制,是區域商業銀行合作網絡、中央銀行合作網絡之外的又一個重要平臺。尤其對于東亞國家而言,銀行業在各國金融市場占有重要地位,開發性銀行在各國基礎設施建設當中也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銀聯體合作機制有可能成為東亞金融合作中的重要形式。在此過程中,中國也將發揮關鍵作用。
目前,在上合組織、中國—東盟、金磚國家機制當中,中國倡議或主導的銀聯體合作機制均已取得了一定進展:(1)2005年10月,上海合作組織銀行聯合體在莫斯科成立,并已經成為上合組織框架下最為重要的投融資合作機制和平臺。(2)2010年4月,在巴西首都巴西利亞,“金磚四國”銀行合作機制正式成立,隨后南非開發銀行于2010年12月加入。此后金磚銀行合作機制不斷升級。(3)在2010年初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啟動的背景下,中國—東盟銀聯體在2010年10月底的中國—東盟領導人峰會期上正式成立。
在上述合作機制當中,中方的倡議順應了各成員國經濟發展的現實需要,遵循了優勢互補、互利共贏、多邊受益的理念,已經或者即將為成員國的經濟發展注入活力。同樣重要的是,這些區域銀聯體的合作機制,為推動現行國際金融體系的改革、配合改善雙邊和多邊關系、傳播中國的發展模式、提高中國軟實力、增強中國的影響力等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
10+3銀聯體有助于推動互聯互通、服務于“一帶一路”構想。從現有的經驗來看,10+3銀聯體合作機制的建立,將直接服務于該區域內的道路聯通、貿易暢通,并且將通過經貿渠道推動民心相通,從中長期來看銀聯體的金融合作也將推動區內的貨幣流通以及政策溝通。10+3銀聯體合作機制,將有助于中國開展第三方金融合作和多邊合作。中國在海外的投資和貸款,通常面臨較多的政治風險、商業競爭壓力,以及外國的猜疑。而通過10+3銀聯體機制,可以更順暢地把當地銀行、第三方銀行納入到中國海外投資、貸款的合作方當中。通過這樣的合作機制,可以有效地分擔、化解潛在的風險,以較低成本融入當地的經濟和政治環境,并且通過第三方的直接參與而減少其猜疑。這也有助于增強中國與其他第三方國家、機構的互信,營造良好的區域投資氛圍。
此外,中國也有望主導10+3銀聯體機制。從上合組織銀聯體、金磚國家銀行合作機制來看,在基礎設施領域的優勢增強了中國制定國際規則的能力。此外,在韓國和日本之前,中國率先與東盟在2010年建立了銀聯體合作機制。在中國—東盟銀聯體的基礎上,再加入韓國機構、日本機構,進一步構建10+3銀聯體的機制,這是順其自然的做法。而韓國、日本機構作為后進入的成員國,其與中國爭奪主導權的能力將有所削弱。再考慮到中國開發性金融機構的體量和實力,中國將有望主導該機制。
(一)從區域一體化來看,10+3機制需要補上銀聯體合作這一課
即使與上合組織銀聯體、金磚國家銀行合作機制相比,10+3合作也缺乏一個相應的銀聯體作為合作基礎。或者說,10+3區域的國別開發性金融機構,是缺少協調機制的。10+3的開發性金融機構,不僅需要在資金、信貸方面進行協調;從市場一體化的角度來看,還需要在基礎設施技術標準方面加強合作與協調。
回顧歷史,較為成功的區域一體化,均以貿易、市場一體化作為起點。而以危機為主要驅動力的10+3合作,一開始就將貨幣金融合作提至議事日程,反而忽略了10+3層面的貿易、區域市場一體化。與歷史上的歐共體國家相比,10+3國家市場一體化的重要瓶頸之一就是基礎設施,包括鐵路、公路、港口、機場、電力、水利等等方面。因此,10+3合作機制需要從最源頭的基礎設施融資合作、項目合作開始。
此外,無論是上合組織銀聯體、金磚國家銀行合作機制,都已經分別納入到了上合組織領導人峰會、金磚國家領導人峰會機制當中。而反觀10+3地區,不但缺乏10+3范圍的銀聯體合作,而且僅有的中國—東盟銀聯體,也并未納入到相應的領導人峰會機制當中。因此,從補課的角度來看,需要提出10+3銀聯體,并且爭取將其納入到10+3領導人峰會機制當中。
因此,10+3銀聯體合作機制將促進東亞國家的經濟發展,推動區域經濟的一體化。從更長遠的意義上來講,10+3銀聯體合作還可以推動區域債券市場發展,同時為本地區更為廣泛的貨幣、金融合作創造更好的市場基礎。以區域重點項目為導向的開發性資金運作,將直接推動區域債券市場、區域內本幣外匯市場的發展。在此基礎上,區內貨幣在各自成員國外匯市場上的重要性將會逐漸獲得提升,這時候區內貨幣匯率的駐錨對象當中,區外貨幣的地位就將自然下降,區內貨幣流通的閉環特征將有所加強,區內貨幣、金融合作的意義、可行性將大大增強。
(二)10+3銀聯體合作有助于打通東亞地區的儲蓄—投資轉換障礙
根據UNCTAD(2015)[1]的測算,從2015年到2025年,東盟十國在基礎設施投資領域的年度資金需求將達到1100億美元。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2013)[2],KPMG(2014)[3]測算的資金需求,甚至比UNCTAD(2015)還要大。

為什么10+3銀聯體的建設可能解決這一障礙?首先,東亞地區的特點就是銀行業為主,債券市場先天不足。如果不順應這一市場特點,單純為了發展債券市場而發展債券市場,則必然進展緩慢。而借銀行業發展業務,順勢推動債券市場發展,這條路徑成功的可能性更大。因此,要打通儲蓄向投資的轉化,區內之間的銀聯體這樣的合作機制必不可少。
其次,第三方合作、多邊合作機制,這些做法不但有助于引入更多資金來源,而且有助于各方分擔、化解各類潛在風險,增強區域政治互信。同時,銀聯體的合作機制又比ADB等平臺更為靈活,而且完全對應于10+3成員國的范圍。
最后,各個國別開發性金融機構普遍具有主權信用評級,這些機構的發債不僅可以提高亞洲債券市場的廣度和深度,而且也有助于培育亞洲債券市場的基準收益率曲線。各國開發性金融機構的債券發行,必將推動10+3國別和區域的債券市場發展。銀聯體更是可以在這方面起到協調推進的作用,培育成熟的債券市場,在此基礎上探索資產證券化業務,為區域重點項目拓展更為廣闊的資金來源。在一定程度上,這也正是中國開發性金融發展模式的國際推廣。
(三)韓國和日本有意愿加入10+3銀聯體
韓國、日本較有可能響應10+3銀聯體的倡議并加入。因為中國—東盟銀聯體的機制已經運轉了多年,雖然中國先入為主,但是如果韓國、日本加入可以增強其參與程度。尤其是日本,吸取了AIIB方面的教訓,將更有可能盡早進入10+3銀聯體,施加其自身的影響力。相反,如果不參與10+3的銀聯體機制,而坐觀10+1銀聯體的做實,韓國和日本都不想看到。此外,如果日本、韓國另起爐灶,效仿中國發展自己的10+1銀聯體機制,由于其開發性金融機構的體量、資金實力遠遠小于中國,而且起步晚,其影響力也將難以與中國相比。因此,韓國、日本加入中國倡議的10+3銀聯體機制,將是一個次優選擇。不過,10+3銀聯體機制運作的大方向也符合韓國、日本的利益,因此也對韓國、日本有利。但是預計中日在新機制當中的領導地位將面臨一些角逐,這是后續需要跟蹤考慮的問題。
建議在現有中國—東盟銀聯體的基礎上,設立10+3銀聯體,并將該銀聯體納入10+3首腦峰會機制當中。整體目標:加強區域開發性金融機構的協調合作,促進地區基礎設施互聯互通以及貨幣流通,為東亞經濟一體化、貨幣金融合作提供更加堅實的基礎。具體實施過程中,設立以下短期、中期、長期目標,這些具體目標可以是10+3成員國的共識,也可以是我們的單方面推進目標:
短期目標(2017—2018年)。第一,機制成員:將10+3國別開發性金融機構納入到10+3銀聯體當中。第二,組織機構:成立理事會,完成籌備工作。第三,在項目信息、經驗方面進行交流分享,推動機制的網絡建設和日常交流,對銀聯體合作的進一步深化形成共識。
中期目標(2019年至2021年)。第一,10+3基礎設施項目儲備庫建設,探索建立成熟的日常管理和交流機制。第二,推動銀聯體成員進行實質性的融資合作,通過銀行授信、項目融資、聯合融資、擔保、轉貸、本幣貸款等多種方式,融資支持各合作國政府關注的重點項目。第三,通過國別開發性金融機構的債券融資,推動區域主權信用評級(無風險基準收益率)債券市場的發展,帶動本區域的債券市場發展與整合。
長期目標(2022年至2025年)。第一,推動該機制實體化,設立常設秘書處。第二,推動亞洲債券市場的全面發展。在前一階段基礎上,發展區內重點亞洲債券市場(上海、新加坡、東京等),以及債券產品的資產證券化等相關衍生品市場。第三,更為長遠的努力方向,在亞洲債券市場全面發展的基礎上,推動外匯市場、外匯儲備、貨幣政策等領域的深入合作。
以上短、中、長期設置的主要考慮:第一,區域國家和機構的協調確實需要時間。第二,中國債券市場發展、人民幣匯率改革、資本賬戶開放、金融市場發展尚需時日。中短期內,中國的金融市場難以在亞洲債券市場的發展中成為絕對主角,因此正好需要一段時間準備。
[1] UNCTAD(2015). ASEAN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and Economic Connectivity[R].(Research Notes),DIAE,UNCTAD,Geneva.
[2] 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2013). Infrastructure productivity: How to save $1 trillion a year[EB/OL].http://www.mckinsey.com/insights/engineering_construction/infrastructure_productivity.
[3] KPMG(2014a).An overview of infrastructure opportunities in ASEAN[EB/OL].https://www.kpmg.com/SG/en/IssuesAndInsights/ArticlesPublications/Documents/Advisory-INFRAASEAN-An-overview-of-infrastructure-opportunities-in-ASEAN.pdf.
[責任編輯:秦衛波]
10.16164/j.cnki.22-1062/c.2017.06.014
2017-08-23
國家自然科學青年基金資助項目(71503263)。
徐奇淵(1979-),男,浙江衢州人,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研究員,中央財經大學金融學院博士后流動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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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6201(2017)06-007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