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星

林燕玉

我數過的星星，是在外婆家的樓頂上。小時候，一到暑假就會去外婆家小住一段時間，外婆的孩子們結婚后，那個家里只剩下外婆一個人住，我的外公早逝，我從來沒見過他的模樣。

外婆的朋友很多，家里一點都不冷清，夏天的傍晚，吃完飯的阿婆們就跟上班一樣，就會準時到外婆家里來，一人手里抓著一把扇子，搖啊搖啊，就搖到樓頂去。我記得有幾個阿婆還裹著小腳，頭上帶著美麗的花，她們一起坐在樓頂乘涼拉家常。

外婆家的院子和樓頂種滿了各種各樣美麗的花兒，我印象最深的是菊花，黃菊花居多，其它的還有白色、紅色。時間久了，其它的花兒都忘記了它們的名字。還有一顆石榴掛滿了果子，至今外婆100歲了，也走了，它還在院子里結著它的果子，頑強著它的生命，它就那樣的守望著它的主人。

那時候，外婆燒飯是用柴火，沒有了柴就做不了飯，我會跟著村里的親戚到海邊的沙灘去撿柴，大多是木麻黃樹，掉下來的草，用木耙子，耙一耙，背上又背著個竹筐，耙到了就往竹筐里放。我跟在后面踩沙子，跑跑跳跳的比較多，而那座有海的村莊，離海很遠的沙灘也能聞出海的味道，對海，我有著與生俱來的情愫。

很小的時候，外婆家里有個小女孩，聽說是小舅子家的女兒，但她不是親生的，小舅子家生了兩個兒子，再從同村一戶人家要了這女孩，女孩到了小舅子家后不討喜歡，外婆就把她抱去養，她叫外婆奶奶，其實外婆勝似她的媽媽，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我們去的時候，都與她一起玩，我記得二哥有段時間去外婆那個村子里讀書，家里有了兩三個孩子就顯得十分熱鬧。

傍晚時分，大家吃完飯，就開始幫外婆澆花，這項工作是每天都要去做的，對花的熱愛與呵護，外婆從沒有間斷過。我們洗澡是用井水，雙手用力搖上來，水就上來，夏天幾個孩子，用井水沖涼再舒暢不過。

夜幕降臨，外婆和阿婆們坐在樓頂上嘮嗑，那時隔壁家的孩子也愿意過來外婆家玩，外婆疼他們。有時我們也玩躲貓貓的游戲，嬉嬉鬧鬧一晚上。累了就躺在鋪好的草席上，對著黑夜的天空，看一輪明月，旁邊的老人會說手不能指著月亮，手指了月亮耳朵就會被割掉，所以我們都生怕手不小心或者是不聽使喚地去指月亮，都很敬重的用眼睛看著月亮。而數星星是可以有的，幾個孩子躺著，一起認真地數很多很多的星星，直到沉沉的睡去。

我們長大后出外求學，就沒有在外婆家小住。后來，外婆也越來越老，她的那些朋友，有的先行離開，剩下的還會來家里嘮嗑。但不是在樓頂。院子里和樓頂上的花也少了，外婆沒有力氣去澆那些嬌艷的花，即使她非常的喜歡。

在外婆家的那些時光，是我數過的最多的星星，后來，我再也沒有像那樣認真的數過星星。而今，外婆走了，在她的那所房子里，有著我的回憶?；蛟S以后再也不會去那所房子，但是我抬頭的夜空里，有一顆星星，就是我的外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