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chǎn)青春電影中女性形象的嬗變

汪雨薇　聶楠

摘 要：21世紀以來，中國內(nèi)地青春電影如雨后春筍般迅速占領觀眾視野并長期獲得較高票房。業(yè)界對于青春電影一直廣泛關注，但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主題表達、邊緣青年形象分析方面，鮮有對女性形象的分析。本文以時代背景為線索來闡述21世紀以來中國青春電影女性形象的特征及變遷，重點探討這些女性形象建構的社會文化動因。

關鍵詞：青春電影 女性形象 嬗變

一、由失語女性形象到反叛女性形象的轉(zhuǎn)變

21世紀初期，中國內(nèi)地青春電影生產(chǎn)較少，且多為殘酷青春電影，較有代表性的有《十七歲的單車》（2000）、《青紅》（2005）、《孔雀》（2005）、《紅顏》（2005）等影片。這一時期青春電影中的女性都是被壓抑、被禁錮的形象，其命運都不由自己做主。導演大多用真實的光線和聲音，注重運用時間與空間的建構來塑造女性形象。本文以典型影片《青紅》為例，從空間構圖角度分析導演對電影中青紅形象的塑造。第五代導演和新生代導演經(jīng)歷過“文革”時期，帶著那個年代的“創(chuàng)傷記憶”，他們的青春夾雜著些許殘酷。如影片《青紅》中電影鏡頭語言的運用獨具匠心，從青紅與父親的幾次對峙可以看出青紅內(nèi)心一步步走向封閉的過程。在影片第5分59秒處，畫面中的父親與青紅站在門框的兩邊，各占畫面二分之一，構圖處于一種對稱的模式，表現(xiàn)兩個人勢均力敵的狀態(tài)。在影片第10分36秒處，青紅收到第一雙紅色高跟鞋，當她小心翼翼地穿上高跟鞋，她發(fā)現(xiàn)父親在山坡上怒視著自己。此時畫面構圖是一個俯視角，父親在畫面中心，占了畫面絕大部分，高大的父親怒視著青紅。當青紅回到家中，在一個半封閉的空間里，父親背著手訓斥她。我們看到青紅低著頭不作聲，父親一直在訓斥她。當青紅站在廚房的一個大窗戶里，在門外面吹著口琴，此處的廚房就是一個半封閉空間，是封建家庭與外面世界相連接的地方，表明一個花季少女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向往。后來青紅在同樣的空間，又被父親訓斥，父親盛怒之下摔門而走，留下門的特寫鏡頭，封閉空間的運用也表明青紅的內(nèi)心完全封閉，再無半點朝氣。在最后，青紅上學的路上，父親的背影占滿整個畫面跟著青紅，最后青紅終于受不了了……青紅的悲劇很大程度上是父權壓制下造成的悲劇，導演充分利用了視聽語言來凸顯青紅的封閉與壓抑。

隨著時代的進步，呂樂的《十三棵泡桐》（2007）作為青春電影的代表，獲得了第19屆東京電影節(jié)大獎。影片講述的依舊是殘酷青春，但不再是失語的、沉默壓抑的，而是勇敢、堅強、向往自由卻又反叛的。影片中何風的女性形象塑造得非常成功，講述了她在泡桐樹中學的成長經(jīng)歷。何風名字的中性化，在行為上做男孩子做的一切事情，說明她給自己定位的社會性別始終是男性，表明何風希望自己可以和男人一樣，勇敢堅強。何風形象酷似李宇春，其穿著造型有著自己獨特的“能指”與“所指”。2005年第一屆《超級女聲》大賽落幕，青年歌手李宇春奪得冠軍，少女們模仿著李宇春的造型，她既不是性感辣妹，也不是青春少女，她的獲獎也代表著大眾審美的文化傾向。在《未名之匙》一書中，戴錦華曾說：“如果說，‘粉絲文本原本有著濃厚的自戀情愫，在這個中國尚新鮮、稚嫩的‘追星事件，顯露的同時是初露端倪的新中產(chǎn)女性嘗試想象性改寫自己生命創(chuàng)痛及以其品味影響社會。”①這段話表明這一時

期女性希望和男性一樣，勇敢堅強，而不是軟弱無助。

這一階段可以看出女性在早期，其命運是不由自己做主的，在要么是父權的壓迫，要么是父母愛的缺席的情況下，這一時期的女性難免成為邊緣的問題少女，這種邊緣女性的青春書寫從2009年之后，變得獨立自主，影片注重塑造女性的成功形象。

二、由邊緣女性形象到職場女性形象的轉(zhuǎn)變

從徐靜蕾的《杜拉拉升職記》（2010）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后，電影熒幕中的女性形象轉(zhuǎn)而聚焦在以杜拉拉為代表的職場女性身上。隨著時代的進步，職場女性成為這一時期絕大多數(shù)女性所追求的樣子。在傳統(tǒng)女性形象塑造中，女人總是被束縛在菜市場、廚房、地板、床上等，而杜拉拉這一形象打破了傳統(tǒng)女性生活的空間。無論是在辦公室還是在家，杜拉拉的生活處處與工作相關。杜拉拉從一開始在人群中擠地鐵，乘坐公交汽車回家，到最后買了自己的車，按揭付款，以一個草根形象展現(xiàn)在大家面前，又體現(xiàn)草根的逆襲。杜拉拉成了當下女性的一種精神狀態(tài)，呼吁讓努力成為一種習慣，女人需要更獨立自強。而《杜拉拉升職記》中海倫、伊娃代表的女性形象是站在男性世界的取景器里，處處依靠自己美貌、打扮來博取男性的目光，導演并沒有給予這種女性好的結局。在《凝視的快感》一書中，勞拉·穆爾維強調(diào)：女人作為形象，男人作為看的承擔者，起決定作用的男人的眼光把他的幻想投射照到此風格化的女人形體上，女人在她們那傳統(tǒng)的裸露癖角色中同時被看和被展示，她們的外貌因編碼而具有強烈的視覺和色情感染力，從而能把她們說成是具有被看性的內(nèi)涵。②在電影里海倫、伊娃對待男性的態(tài)度是仰望、取悅，成為被看的對象。最后只能被迫離開公司。

戴錦華這樣描述“杜拉拉”熱的狹小空間：“其下緣，也是真正的讀者群是被視為中產(chǎn)階級的后備軍、懷抱著中產(chǎn)之夢的青年大學生以及他們早在金融海嘯爆發(fā)前便已然遭遇的、越來越艱難的就業(yè)環(huán)境。如果說，杜拉拉之‘草根特征突出了她的無家室無背景，那么她的另一個被不斷強調(diào)的個人特征‘姿色中上，則隱現(xiàn)著女性所面對的、公司職場上愈加昭然的性別歧視，以貌取人，女性的‘青春飯等不被為外人道的隱痛。”③影片獲得巨大票房的原因或許是它激發(fā)了許多人心底的夢想，那就是眾多草根階級希望像杜拉拉一樣獲得成功。在宣揚男女平等的同時，女性會因此付出更多，要求承包家庭中所有家務以及家庭教育中孩子的撫養(yǎng)，同時要求女性在社會上更要獨立、更優(yōu)秀才能獲得工作崗位。

《致青春》中鄭微形象代表著絕大多數(shù)的女性最終走向職場之路。開始，鄭微像每一個女孩一樣幻想生活在童話故事里，睡在公主床上，是一個愛做夢的小女孩形象，后來鄭微遇見陳孝正，她敢于坦蕩地宣言自己的愛，勇敢追求自己的愛情、幸福。當她與陳孝正分手的時候，她表現(xiàn)得堅強、獨立。進入職場后，鄭微不再是以前那個粗心的小女孩，短發(fā)的她熟練教訓下屬要細心、穩(wěn)重，我們看到她確實由一個愛做夢、粗心的小女孩成長為一個謹慎、成熟的女人。女性在職場上獲得成功，獲得獨立的人格將成為青春電影的主流熒幕形象。

三、時尚前衛(wèi)的女性形象成為主流

《致青春》之后，大量的國產(chǎn)校園青春電影被生產(chǎn)出來，如《匆匆那年》《同桌的你》《左耳》《夏洛特煩惱》《誰的青春不迷茫》《睡在我上鋪的兄弟》等。在這些校園青春電影中，單純、美好、善良的形象貫穿始終。

隨著社會進步，時代發(fā)展，郭敬明導演的《小時代》中光鮮亮麗的女性形象成為人們心中模仿的對象，影片贏得了很高的票房。《小時代》里的林蕭、顧里、南湘、唐宛如無一不是時尚、奢侈的代名詞，影片中Prada、Dior、寶馬等符號化的東西隨處可見。《小時代》中所說的時代指的是高速發(fā)展的時代，是小資、精英階層所處的時代。導演郭敬明說：“我們這一代人生來被物質(zhì)包圍，你的成長、青春充斥了各種讓你眼花繚亂的物質(zhì)。這是我們父輩所不會面對的問題。”④《小時代》中精致、奢侈的生活，里面的服飾、生活方式引領著大眾審美取向，代表著新時期女性審美時代的到來。影片對于物質(zhì)、金錢的崇拜讓筆者不禁提出疑問：是否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展到只有有錢人才有青春，他們有更多資本去揮霍，而大多數(shù)人都在高中、大學埋頭讀書，沒有青春可言？物質(zhì)高速發(fā)展的同時，更加需要精神文化的繁榮，《小時代》里面的女性形象，的確滿足了人們凝視的快感，人物形象卻缺乏實質(zhì)內(nèi)涵。

四、結語

21世紀以來，中國內(nèi)地青春電影為國產(chǎn)電影的發(fā)展做出了突出貢獻，在票房上取得了巨大成功，一度成為中國電影產(chǎn)業(yè)的中流砥柱。在國產(chǎn)電影類型化上，青春電影不斷推動中國類型電影向前發(fā)展。但是，青春電影目前還存在一些問題：由于其制作成本低，風險小、收入高，近年來許多青春電影打著青春的旗號，大行圈錢之事。在金錢的誘惑下，許多粗制濫造的青春電影被生產(chǎn)出來，青春電影中女性形象的塑造更有待提高。電影是時代的晴雨表，國產(chǎn)青春電影中女性形象的發(fā)展與時代的發(fā)展有密切聯(lián)系。21世紀以來國產(chǎn)青春電影女性形象的發(fā)展脈絡清晰：起初，由壓抑、不能自主到中性化的大眾審美，再到獨立自主的女性形象，到2013年后校園青春電影異常火熱，這一時期敢愛敢恨的女性形象得到大家的認同，再到目前，物質(zhì)高速發(fā)展的情況下衍生出時尚的女性形象，這些女性形象的背后體現(xiàn)的是一個社會在大時代背景下衍生出的不同女性形象。青春電影走向衰落的一個原因也可能是影片多靠音樂、偶像等元素支撐，忽視了劇本的重要性以及影片的精神文化內(nèi)涵。筆者呼吁青春電影在發(fā)展上應注重商業(yè)性與文化性相結合，打造更多良心制作。同時，廣大觀影群眾也要提升自己的審美水平，共促電影產(chǎn)業(yè)的良性發(fā)展。

①③ 戴錦華：《未名之匙》，復旦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215頁，第217頁。

② 克里斯蒂安·麥茨、吉爾·德勒茲著，吳瓊譯：《凝視的快感》，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2頁。

④ 梁靜藝：《青春電影社會建構的認同度研究》，廣西大學2015年碩士學位論文。

參考文獻：

[1] 聶楠.新世紀大陸青春電影的主題與表達[D].西南交通大學，2014.

[2] 戴錦華.未名之匙[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5.

[3] 克里斯蒂安·麥茨，吉爾·德勒茲.凝視的快感[M].吳瓊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

[4] 梁靜藝.青春電影社會建構的認同度研究[D].廣西大學，2015.

[5] 陳墨.青春片的話題[J].大眾電影，2009（10）.

[6] 沈小風.青少年在青春電影中的形象[J].電影評介，2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