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


與文明和自我對話
他在生與死的風景中旅行,
在眾人之中你認不出他;
有時在火車上,當風起云涌,我想
他會掏出一個本子;或是
在一個燭火之夜,他的影子
會投在女修道院雪白的墻壁上。
——王家新《旅行者》
旅行賦予了現代文明文化的厚度,無數的旅行孕育并迸發了文化的靈感,催生不同區域的不斷交融。
一個人,不在故鄉,便在異地;不在長久的棲息地,就在漂泊的途中。那些旅途中的無數個夜晚,思想的花朵降落在滾滾車流中,在出走和回歸的矛盾中,出走有多遠,回歸就有多迫切。一個人的一生,就是在逃離童年和回歸童年的路上。
清末,被譽為“走向世界第一人”的詩人黃遵憲,用詩文記載自己的環球旅行經歷。黃遵憲寫過《日本國志》,是幾十萬字的皇皇巨著,影響了梁啟超等清末學者。黃遵憲除了去過日本外,還去英國做過參贊,去舊金山做過總領事,還在新加坡當了很多年的總領事。
黃遵憲走過的那條海路,是由來自葡萄牙、西班牙、英國、法國等西方航海家們探明的,當然,這里面也有我們的鄭和的功勞。一代代探險家和旅行者,為后世的旅行探明了道路。
除了尋找不同文明的密碼,尋找自我,也是擺在我們每一個人面前的長期而艱巨的任務,而旅行就是尋找的方式之一。“我還年輕,我渴望上路。帶著最初的激情,追尋著最初的夢想,感受著最初的體驗,我們上路吧。”凱魯亞克說,“世界旅行不像它看上去的那么美好,只是在你從所有炎熱和狼狽中歸來之后,你忘記了所受的折磨,回憶著見過的不可思議的景色,它才是美好的。”
旅行分為三重境界。第一重境界,追尋快樂,調節生活;第二重境界,開闊眼界,增長見識,陶冶性情,改變心性;第三重境界,尋找自我,發現自我。
“我是誰?”——永恒的哲學追問。在茫茫人海中,在忙忙碌碌中,我們往往迷失了自己,尋尋覓覓,卻不知道自我在何方。為了尋找自我,我們一次又一次出發。一個旅行者說:“有一年,我去柬埔寨旅游。在吳哥窟,直面輝煌的廢墟,直面殘破的神像,我在感到強烈震撼的同時,竟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也許,破敗的神就是人類的寫照。有哲人說過,一個人也就是一尊破敗的神。每一尊殘破不堪的神像背后,都深藏著一個滄桑的自我。所以,我在那里左看右看,流連忘返。”
懷舊是現代性的一個特征,也是現代性對文化沖突的一種反應,代表了被壓迫者的回歸。它是一種建基在回憶之上的想象性建構或虛構。所以,旅行也是一種懷舊的方式。在旅途中,和那些古老的鄉村、文化古跡對話,重拾一種舊時的生活方式,別有一種味道。
旅游的現代性和人的社會性
旅游是出于遷徙以外的任何目的的,離開常住地到異地短暫停留再返回原地。工業革命加快了城市化進程,改變人的工作性質,科技進步出現新式交通工具,使大規模人群流動成為可能。可以說,工業革命之后,現代旅游才真正出現。
英國人托馬斯·庫克被世界公認為商業性旅游的鼻祖,近代旅游業先驅。
旅行游覽活動在歷史上一直是以個人為單位的個體消費活動。而世界上第一次以一個組織的形式出現,并與運輸業直接掛鉤而開旅游業先河的人是托馬斯·庫克。1841年7月5日,他利用包租火車的方式組織570人去參加一次禁酒大會。往返行程22英里,團體收費每人一先令,免費提供帶火腿肉的午餐及小吃,還有一個唱贊美詩的樂隊跟隨。
這次短途旅游活動標志著近代旅游及旅游業的開端。此后,托馬斯·庫克率先在英國正式創辦了通濟隆旅行社,專門經營服務業務。
在中國,1923年8月,陳光甫的上海商業儲蓄銀行設立“旅行部”,1927年該“旅行部”獨立掛牌注冊,并易名為“中國旅行社”。這是中國近代旅游企業化的標志。
1926年暮春,中旅社首次解決赴日本觀櫻團。此后,海外市場賡續開拓。1936年,中國參加柏林第11屆奧運會的代表團及參觀團的出國手續、票務及行前指導等亦由中旅社解決。僅1931年春與日本國際觀光局合作,中旅社就接待了日本游覽團體計20余批,參加者3000余人,他們在我國共消費了20余萬元,這在當時是一個相當可觀的數字。
旅游業發展到今天,一百多年間變化天翻地覆。合格的現代旅游者,要有豐富的地理知識,掌握旅游目的地的風土人情,具有良好的身體素質和精神面貌,有與他人共享旅游心得的互助精神,具備掌握野外生存的技能和工具,懂得自救和救助同伴的醫療常識。
麥坎內爾是第一個從現代性社會學角度來解釋旅游現象的學者,他將旅游者看作是“尋求真實的疏離的現代人”,認為現代人的疏離促使他們去別處尋求真實的生活。他們追求真實的程度和深度取決于他們疏離的程度。麥坎內爾將旅游看作是現代人應對現代性危機的一種手段,大眾旅游正是人們治愈現代性所帶來的心理創傷的有效形式。其研究為旅游賦予了新的尊嚴。
雖然早在100多年前法國詩人波德萊爾就對“現代性”做了經典界定,認為“現代性就是過渡、短暫、偶然,它是藝術的一半,另一半則是永恒和不變”。然而,何謂現代性?事實上,研究者們的意見并不統一。現代性一詞,早已由一個基本概念演變成了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中的一種視角和范式。
“要么讀書要么旅行,靈魂和身體,必須有一個在路上。”旅游何謂現代性?人是藝術的集合體,在藝術的范疇內,出行增加了藝術元素。走出家門,一個人就不再是他自己,而是生命的混合體,是規則和制度的執行者和監督者,是大自然親密的朋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