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首位女總統曾是 “翹課大王”

姜琨

哈莉瑪出身貧寒，為幫母親干活差點被學校開除，至今仍住公租房，受馬來族愛戴

人物簡介 哈莉瑪·雅各布

出生于1954年8月，新加坡前國會議長。2017年9月13日，當選為新加坡第八任總統，也是新加坡首位女總統。

早上8點半。哈莉瑪收拾妥當，跟孩子們告別，和丈夫一起乘車離開家。他們去了新加坡人民協會總部，交上提名表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于到了中午，總統大選總選舉官宣布：9月13日，前國會議長哈莉瑪·雅各布當選新加坡第八任總統。

聚集在總統選舉提名中心前的數百名支持者歡呼著哈莉瑪的名字，人群沸騰了。他們頂著烈日等候多時，見證了哈莉瑪的成功，也見證了她這位昔日的“翹課大王”成為新加坡首位女總統的歷史瞬間。

一顆服務大眾的心

支持者總會提到哈莉瑪的一個特點，謙卑。

哈莉瑪完成學業后就加入了新加坡全國職工總會。她給工人講解勞工法，為工友解決了許多實際問題，被稱為“行走的勞工法辭典”。

后來，她當過全國職工總會副秘書長，還當過國際勞工組織標準委員會副主席。2011年，哈莉瑪受邀參加國際勞工組織會議。會議結束后，場內掌聲經久不息，人們自發地致敬她為國際勞工運動做的貢獻。

新加坡總理李顯龍也不吝他的贊美，稱哈莉瑪“講話實際而富有同情心，幫我們制定人性化的有效政策”。

民眾的反應最能證明這句話。62歲的歐曼在社區經常遇見哈莉瑪探望癌癥患者：“她非常謙遜，對病人非常和善。我相信她將來能公正處理新加坡的事務。”新加坡高級海員聯合會的吳佳美也對哈莉瑪贊不絕口：“不管我們機構遇到什么困難，哈莉瑪都樂于伸出援手。她是個很謙卑的人，有顆愿意服務大眾的心。”

除了民心所向，哈莉瑪當總統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新加坡現行總統選舉制度。

新加坡實行責任內閣制，總統名義上是國家元首，并無太多實權。但總統擁有國家儲備使用的監督權，并對一些重要人事任命有否決權。總統任期6年，從1993年起，由議會選舉產生改為民選產生。

由于新加坡是個多種族國家，華族、馬來族、印度族和歐亞裔都是主要族群。去年11月，新加坡國會通過憲法修正案，改進了民選總統機制，規定如果連續5屆總統選舉中，某個族群的代表沒當選總統，下屆選舉的候選人名額就只保留給這個族群。按照這個機制，除第一任總統尤索夫依薩外，新加坡40多年沒產生過馬來族總統。因此，本次總統就從馬來族候選人中選出。

新加坡憲法委員會還建議，既要確保總統人選能代表少數族裔，同時也考慮到候選人要有促進新加坡經濟發展的能力，要求候選人在過去3年內領導過股東權益至少估值5億新元（約合24.5億元人民幣）的企業。

哈莉瑪此前的主要對手有馬來族的波旁海事公司亞太區執行主席法立和第二房地產集團總裁馬里肯。然而，兩人都沒滿足企業管理經驗要求，未獲參選資格。因此，哈莉瑪這次“不戰而勝”。

9月14日，哈莉瑪正式就職。她在當選感言中動情地說：“我深懷謙卑之心為你們服務，希望能與你們并肩工作。”

“生活真的很艱難，但你還是做到了”

“小姑娘，你做得很好。雖然生活真的很艱難，但你還是做到了！”

當記者把話筒舉到哈莉瑪面前，問她“如果回到從前，會對上中學的自己說些什么”時，哈莉瑪想了一會兒，回答了這句話。

她的人生充滿勵志色彩。

上中學時，哈莉瑪經常缺課，差點被學校掃地出門。校長無奈之下把她叫到辦公室，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你一直不上學，我只能開除你了。”

哈莉瑪自嘲，自己當年是個“翹課大王”。她曾對媒體說，那是她“一生中最糟糕的時刻”。她轉而爽朗地大笑：“但我告訴自己，別再顧影自憐了，振作起來，繼續往前走吧。”

其實，哈莉瑪缺課并非因為貪玩，而是為了幫母親維持生計。

她出身貧寒，父親是印度裔，母親是馬來裔。8歲那年，父親去世，留下哈莉瑪的母親和5個兒女。母親一人挑起養家糊口的重擔，靠賣椰漿飯的微薄收入拉扯5個孩子長大。

看著母親每天從凌晨4點忙到晚上10點，哈莉瑪也給母親幫忙。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打下手，一邊擦桌子洗盤子，一邊在學校學習，還常常面臨交不上學費的窘境。那時，哈莉瑪感到自己“與周圍格格不入”，同學們大多家境富裕不愁吃穿，而她小小年紀就體會了生活的艱難。

好在哈莉瑪夠爭氣，靠獎學金進入新加坡國立大學攻讀法律。當獄警的哥哥時不時給她送點補貼，剩下生活費則靠她在圖書館打工賺取。哈莉瑪回憶：“我當時的愿望很簡單，完成學業，找到一份工作，就可以養活自己和母親。”

拿到法學碩士學位后，哈莉瑪于1978年開始了職業生涯。她在新加坡全國職工總會干了幾十年，最終成為全國職工總會副秘書長。2001年，哈莉瑪在時任總理吳作棟的敦促下從政，當選為裕廊集選區的議員。

此前，哈莉瑪從未想過進入政壇。家人最初對她進入公眾視線持保留態度，在丈夫阿都拉的勸說下，他們改變了想法。阿都拉是哈莉瑪的大學同學，育有兩子三女，一家人其樂融融。

哈莉瑪干得不錯，當過社會發展、青年及體育部政務部長，社會及家庭發展部政務部長，還在2013年1月當上新加坡國會議長，成為新加坡史上第一位擔任國會議長的女性。為參加總統選舉，她8月初辭了職。

多年來，哈莉瑪直率敢言，為老年人和心理健康問題發聲，還贊助了新加坡心理健康協會。“我親身經歷過貧窮，我知道掙扎求生會讓一個人變得多么脆弱。”哈莉瑪在接受采訪時表示，“正因為生活艱難，我才學會了生存”。

她一直關注新加坡女性的職業發展道路。在新加坡，能當上企業領導人的女性更是少之又少。她每每提到這個狀況總會惋惜：“太可惜了。有研究顯示，女性領導的公司，在盈利、績效考核等方面，其實表現很好。”在她的關照下，新加坡推出了發放育兒津貼、開設更多幼兒園和學生托管中心、制定企業監察系統等措施，鼓勵女性工作。

哈莉瑪多年來一直和家人住在建屋發展局承建的公租房“組屋”里，也不雇傭人。她不以為意：“既然80%的人住在組屋，那我也可以。”

選舉制度受質疑

由于此次總統選舉限定馬來族當選，哈莉瑪的印度血統一度引起爭議——這樣的人，是否有資格當總統？選舉委員會稱，許多馬來人有印度、阿拉伯及其他血緣關系。由于哈莉瑪自認為是馬來族并受到廣泛認同，她實際上滿足這條標準。

但新加坡國內仍對她的上任意見不一。9月16日，約千名新加坡人在芳林公園一角靜坐，抗議新總統未經投票自動當選。一些公眾高舉自制的牌子，另一些則身穿印有“不是我的總統”的黑色T恤。

集會組織者是在野黨革新黨的吳家和。他情緒激動地告訴媒體，抗議活動旨在強調新加坡人的“被出賣感”：“我們不是反對總統本人，我們反對的是制度，是這種違逆民主投票權利的程序。”

除了靜坐活動，也有人在網上表達了不滿。一名25歲的馬來族大學生發帖稱，“哈莉瑪是個女強人，合法當選，但對候選人管理企業的經驗要求卻有點過分了。”許多新加坡人擔心，網上的批評對哈莉瑪來說不是好事。

但與此同時，支持之聲也一浪高過一浪。哈莉瑪的支持者發推文時帶上“哈莉瑪是我的總統”這一標簽，更有不少社會工作者發文肯定哈莉瑪為新加坡做出的貢獻：“總統為我們做過許多事，我們都知道。她從人民中來，是一名真正愛戴人民的總統。”

新加坡許多學者表示，哈莉瑪此番遭受質疑，不是因為她本人能力有限，而是因為選舉制度存在問題。如果能公開競爭，會更增加她當選的合法性，也能體現出新加坡政府對多元化的支持。同時他們相信，哈莉瑪有多年從政經驗，口碑也不錯，會當好總統。

“無論有沒有選舉，我為新加坡人民服務的熱情和承諾不會改變。”哈莉瑪對媒體認真地闡釋，“我希望新加坡人能跟我一起努力，建設一個更強大的新加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