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愛因斯坦差點否認引力波存在

陶梓鈺

2017年諾貝爾物理學獎授予三名引力波探測計劃的科學家、包括中國在內(nèi)的全球70多家天文臺共同宣布探測到雙中子星合并產(chǎn)生的引力波……“引力波”這個一百年前由天才物理學家愛因斯坦提出的概念一下就“火”了。但很多人都不知道，在引力波概念提出后的數(shù)十年間，愛因斯坦曾反復糾結(jié)于“引力波真的存在嗎？”

這一切還得從1915年愛因斯坦提出晦澀的廣義相對論說起。這個新理論的提出，革新了自牛頓以來的引力觀和時空觀，創(chuàng)造性地論證了引力的本質(zhì)是時空幾何在物質(zhì)影響下的彎曲。1916年，愛因斯坦在廣義相對論的框架內(nèi)，又發(fā)表論文，預言了引力的作用以波動的形式傳播，這就是引力波的由來。

然而在當時，這個結(jié)論其實只是愛因斯坦從純數(shù)學的角度，求解他提出的引力場方程時得出的答案。但引力波究竟是只存在數(shù)學推理中的空想，還是在現(xiàn)實中可以觀測到的物理現(xiàn)象，愛因斯坦自己也沒有概念。因此在論文中，他有些沮喪地提到，“引力波輻射的能量極少，在所有能想得到的情況下，引力波的輻射都可以被忽略。”

一百年前，很少有人能真正理解廣義相對論，甚至連愛因斯坦本人在一些問題上也犯下不少錯誤。因此在接下來的幾十年中，愛因斯坦數(shù)次修改對引力波的判斷。其中最著名的一次發(fā)生在1936年。當時愛因斯坦試圖重新求解自己提出的引力場方程，這需要更深的數(shù)學知識。幸運的是，助手納森·羅森在此方面功力深厚，兩人在研究引力場方程時共同提出了包括“蟲洞”在內(nèi)的一系列新物理概念。

在“解題”時，最讓愛因斯坦和羅森疑惑的是，無論如何努力建立坐標系，總能發(fā)現(xiàn)時空中某個地方存在“奇點”，簡而言之，他們認為這足以證明引力波不存在。于是他們合寫了一篇論文投到美國頂級期刊《物理評論》，這篇題為《引力波存在嗎？》的論文明確得出結(jié)論——“引力波并非真實存在”。

按照美國科學期刊的慣例，這篇深奧的論文被《物理評論》的編輯寄給了另一個科學家進行評估。提供審稿意見的是熟知廣義相對論的美國物理學家霍華德·羅伯森。他寫了一份長達10頁的報告，認為引力波是真實存在的，并明確指出論文中的錯誤所在。

這份報告很快以匿名審稿人的方式被寄回給愛因斯坦。不幸的是，愛因斯坦以前的論文都發(fā)表在歐洲期刊上，而當時歐洲并沒有像這樣對論文進行同行評議的傳統(tǒng)。不熟悉美國習慣的愛因斯坦對此大為生氣，他在給《物理評論》編輯的回信中直白地說：“我認為沒有必要回應(yīng)您那位匿名專家的意見（本來就是錯誤的）。鑒于此，我寧愿選擇在別的地方發(fā)表這篇文章。”

惱火的愛因斯坦并未認真研究羅伯森的審稿意見，很快將這篇論文原封不動地發(fā)給另一份美國物理期刊。這次論文很快被接受了，眼看愛因斯坦的一世英名就要毀于一旦，幸運的是，他認識了一名新同事。對，就是那個匿名給他審稿的霍華德·羅伯森。羅伯森成功指出了愛因斯坦和羅森論文中的錯誤，并幫助解決了問題。趕在論文正式發(fā)表前，愛因斯坦重新修改了完全相反的結(jié)論，提出“柱狀引力波是真實存在的”。得以及時糾正錯誤的愛因斯坦在論文結(jié)尾還特意增加一段備注，感謝“我的同事羅伯森教授在澄清原文中的錯誤時給予的親切幫助”。

盡管愛因斯坦本人幸運地糾正了錯誤的論文，但對于引力波是否真的存在，物理學界依然存在諸多爭議。直到1955年物理學家費曼提出著名的“粘珠”思想實驗后，引力波才真正得到科學界的認同。科學家們開始建造更靈敏的探測器，尋找宇宙中的引力波信號。最終，在引力波概念被提出一百年后，美國科學家于2016年宣布第一次直接探測到引力波的存在，從而“找回”愛因斯坦廣義相對論實驗驗證中最后一塊缺失的“拼圖”。

如今在驚嘆“愛因斯坦百年前又一神奇預言被證實”的同時，也不應(yīng)忘記羅森、羅伯森等科學家的工作。畢竟現(xiàn)代科學早已過了“閉門造車、單打獨斗”的時代，愛因斯坦能取得偉大成就，不僅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也離不開同行者的相互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