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思杭+劉奇琦

藏羌民歌在以演藝團體與旅游市場為代表的地區文化產業中發揮著重要作用,但現實中存在許多制約它們發展的問題。分析這些問題并提出相應對策,既是對民族藝術傳承保護的思考,也是對少數民族文化產業未來發展的探索。
一、藏羌民歌、演藝團體和旅游市場
立足于中國當前的文化產業視野,人們可以發現,現代民族藝術產業較之傳統,更加體現出綜合屬性:以商品屬性、社會屬性與文化屬性等為代表。這樣復雜的屬性決定了文化產業發展的多樣性,對少數民族藝術而言,這既是機遇,也是挑戰。目前,藏羌文化產業的消費熱點主要涵蓋:演藝消費,以歌曲、劇目、民俗表演等為代表;旅游及文化體驗消費,以旅游觀光、民俗體驗等為代表;文化實體產品,以唐卡、羌繡等手工藝術品為代表等。藏羌民歌產業面臨很多發展問題,這在相關演藝團體的運作和旅游文化市場的實際運用中體現得尤為明顯。
藏羌民歌的傳承與發展始終都離不開演藝團體。演藝團體是一種較為特殊的社團,從其主要特征來看,基本都具有較為正式的結構和相應制度,團隊成員之間有著較為統一的藝術追求,具有極為相似的利益訴求與目的——組織者可以基于這樣的特征,聚合一批演藝人士參與其中,最終形成一個演藝團體。據不完全統計,全國范圍內具有一定組織結構、有較為固定演員,并表演藏羌民歌的演藝團體多達數百個,這類以藏羌藝術為主的演藝團隊數量眾多、分布很廣、來源繁雜,有國家級和省部級的頂尖演藝團隊,也有縣區級與鄉鎮級的基層演藝團隊;有市場性較強的演藝公司,也有高校與研究機構所組織的藝術團體;此外,還有許多自發性、公益性的演藝組織。這些團體為藏羌民歌提供了重要的生存與發展空間,也為其傳承機制與創新機制的運行提供了重要保障。
旅游市場是藏羌民歌“生產性自救”與“保護性發展”的最佳切入角度之一。隨著中國民族地區經濟發展方式的逐步轉變,文化資源在民族地區經濟發展中所發揮的作用愈發得到重視。目前,很多藏羌文化旅游區存在大量使用藏羌民歌的案例。例如,四川最具代表性的九寨溝旅游景區,有許多藏族傳統民歌、傳統舞蹈的實景演出等,形式豐富;西藏自治區所呈現的大型原創劇目《文成公主》,歌舞表演氣勢恢宏、藝術感染力極強,已然成為當地旅游市場的一張文化品牌……研究旅游市場對于本地區藏羌民歌資源的開發利用是非常重要的,同時,研究這些民歌如何在旅游市場及文化產業中發揮作用,這對于藏羌民族地區整體文化藝術資源的開發、挖掘深層次的發展潛力、實現多維度的綜合性價值都有一定幫助。
從許多地區的現實情況來看,無論是演藝團體的運作還是旅游市場的實際運用,藏羌民歌依然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問題,影響藏羌民歌乃至其他民族傳統藝術的傳承、發展。本文旨在以部分田野實例與市場調查信息為源,簡要梳理這些演藝團體的發展現狀,并結合部分實例進行對策分析,為藏羌地區文化產業發展提供些許借鑒。
二、應用中的現實問題
不管是傳統民間歌舞的表演,或者是新作品的創作,抑或是原創歌舞劇目的藝術表現,原生民歌在演藝團隊以及旅游市場中均占據著極為重要的地位。經濟的高速發展和文化市場的極大擴充為演藝團體提供了較好的發展環境,而互聯網與新興技術的發展為演藝經濟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但隨之而來的是大眾審美觀念的變化、藝術市場的混亂、產業化運營程度過高、過度強調藝術市場的經濟價值、無法厘清團體的定位和分類等諸多現實情況,一些阻礙其發展的因素也相繼出現。目前,藏羌民歌及與之相關的演藝團體主要面臨以下問題。
(一)市場定位不明
大部分演藝團體與旅游市場的定位不明,運營管理方式仍有很多問題,對于藏羌民歌的應用方式雷同,質量參差不齊,造成了文化資源的浪費。
筆者在對四川省阿壩州某藏羌藝術團進行調查研究時,發現以下問題:該團作為當地政府主導和扶持的社會演藝團體,以公益性演出為主,較少接觸合理的創收性商業演出,其生存與發展基本靠政府的補助和企業的贊助,藝術演出的質量也因為缺少市場競爭而逐漸下降。此外,許多藏羌地區的旅游景點自身定位尚不明晰,發展模式相對固定,如旅游市場使用的藏羌民歌。所選擇演唱的歌曲過于單調,沒有考慮到根據不同受眾審美去做相應的調整,也沒有考慮到整體文化環境的實際就去隨意拼貼、濫用原生民歌。例如,筆者在調查中發現許多旅游景點隨意開展娛樂活動,演唱原用于莊重的宗教祭祀場合的原生歌曲,極為不妥。這也從側面體現出旅游市場的發展定位不明晰、缺少文化認知深度等問題。對于演藝團體和旅游市場而言,二者是互相補充、共同發展的,應該清楚自身具體的定位——如果是以非營利性為主,那么應該在基本實現社會功能的同時考慮如何拓展商業收入、優化資源配置,保障自身長期活態發展;如果是以營利性為主,那么也應仔細思量除了商業運作之外,自身是否還保留重要的藝術追求、作品質量。
(二)資源分配不合理
演藝團體和旅游市場在產業化發展中存在很多資源分配問題,如資金和政策傾斜不均、基礎設施薄弱、價值轉化效率低等,直接限制了藏羌民歌的多維度發展。
許多“國字頭”“省字頭”的藏羌藝術團體和5A級景點所獲得的資金相比一般民間藝術團、小景點要高出許多。一般而言,藏羌民間藝術團體和許多旅游景點相對而言尚未受到過多外來文化的影響。基于最大眾化的民間文化生態環境,它們本應成為服務于基層大眾與藏羌民歌傳承的重要載體,但囿于缺少政府與企業的重視、缺乏穩定而豐厚的資金、基礎設施建設程度不夠等問題,其多個方面落后于大型團體和大型景點。另外,大型團體與大型景點普遍得益于政府與企業在政策方面的傾斜,資金充裕但又存在資金使用效率不高的情況。于是,不同演藝團體與旅游市場之間的兩極分化情況就這樣形成,長此以往,容易造成極大的資源浪費。
(三)人才流動性較大,質量參差不齊,藝術視野相對狹隘
在旅游市場和民間的藏羌文化演藝團體中,人才流動性較大,質量參差不齊,表演者的藝術視野相對狹隘,藏羌民歌的演出質量得不到保證。endprint
旅游市場中的藏羌民歌表演者和民間演藝團體中的演員多由本地民眾組成,部分演員的文化程度和藝術素養不高,藝術視野相對狹隘,無論是創作還是表現都缺少較為科學和統一的標準,藝術表現中集體思維與創新思維缺失,藝術表現內容較為局限,難以滿足本地區外的大眾審美需求。很多演員完全靠自己的主觀意識進行藝術表演,固然這會保留一定的原生文化特質,但總體缺少科學的引導和訓練。很多優秀的藏羌民歌演員被資金雄厚的大型演藝團體和旅游市場所吸引,人才大量外流,不僅會導致一般民間團體演出實力被削弱,甚至會直接造成這些演出組織架構被破壞、演藝團隊運作癱瘓等。
總之,這些問題都影響藏羌民歌乃至地區文化產業的發展。從本質上來看,其實也反映出藏羌民歌作為一種非物質文化遺產,人們如何權衡、抉擇其文化價值或商業價值的問題——這些民歌處于“保護性破壞”“生產性發展”與“喚醒文化自覺”之間,各方利益的角逐、現實條件的限制、自身發展規律都影響到它們未來的走向。
三、處理對策
結合上述問題,根據本文針對藏羌文化為主體的演藝團體現狀(尤其是將藏羌民歌作為主要組成部分的團體)所做的田野調查與資料研究,筆者提出以下對策。
(一)強化政府的政策、資金等支持力度
首先,應該放眼于整個文化大背景中,整合各方資源,明確資源產業化運作中的政府角色,所有的旅游市場以及演藝團體都需要得到政府在政策、資金等方面的支持。
政府對于民族地區旅游市場以及演藝團體的建設是至關重要的,各級政府應該制定更多切實有效的政策去保護與發展藏羌民族文化,制定科學高效的整體發展規劃綱要,強化與相關企業和團體的合作,把藏羌民歌藝術為代表的民族文化融合到全地區的文化產業發展規劃中。這不僅能使藏羌民歌為整個文化產業發展發揮積極作用,也能讓整個產業反哺民歌文化的進一步發展。政府可以根據演藝團體與旅游市場的發展實際,出臺相關政策、提供資金補助,通過免稅、資金補助、規范競聘市場、引進管理制度等手段指引和扶持藏羌地區民間演藝團體(文工團、演出隊、社區文藝工作小組等)的建設,并將其有機融入到當地旅游市場,實現藏羌民歌在原生文化生態圈的“生產性自救”。
大部分藏羌民族聚居地區人口密度低、發展水平相對滯后,城市化水平和產業化水平不高,文化消費水平普遍偏低,當地人文化消費理念的落后直接限制了文化市場的發展,難以形成具有一定規模、消費理念成熟的文化群體。但是,這些地區擁有得天獨厚的自然旅游資源和民族文化資源。當前,國家正在大力扶持藏羌地區的文化產業發展,各級政府對旅游市場的開發、相關政策的支持都為藏羌文化提供了很好的發展環境。整合這些資源,可以為藏羌民歌的發展提供很好的資源平臺:一方面,演藝團體可以直接參與當地旅游市場的劇目創作、實景演出,互為補充、共同發展,打造地區文化品牌;另一方面,藏羌民歌依然可以作為民俗藝術表現形式,在當地某些小型表演、文化體驗中有所使用,成為“活態”的、別具特色的地域文化展現形式。例如,四川省汶川縣羊角花藝術團,積極響應國家文化建設的號召,立足于震區災后重建的發展機遇,借助各級部門出臺的相關政策,規范自身的管理及運作模式,獲得了許多場地、資金、政策方面贊助,打造出一大批具有濃郁民族特色、兼有創新的藝術精品,在本地的旅游市場、社區開展了大量演藝活動。同時,該團積極參與國內外重大演出和比賽,真正提高了團體的影響力,讓自身的運作更加規范化、科學化,讓演藝團體挖掘到更多藏羌民歌的文化資源,獲得更多維度的綜合價值。
(二)優化資源配置,消除兩極分化
整合行業優質資源,按照產業化規模經營的要求進行優勢互補,消除兩極分化的發展模式,加強人才交流與藝術體驗交互,提高核心競爭力、打造區域文化品牌。更重要的是通過藏羌民歌的綜合運用,加強民眾文化自覺性,讓他們認識到傳承、保護這些原生文化的重要性,建立有序的傳承與保護體系,在保持傳統文化特征的同時嘗試將新鮮的文化元素融入其中,使之更加符合現代人審美,喚醒全民文化情感,發掘其中所蘊含的文化魅力,讓優秀的文化遺產發揮更大價值。
藏羌演藝團體和旅游市場的發展極為不平衡,這主要是由于資源的分配不均造成的,如果能夠很好解決這一問題,將會極大推動藏羌文化及演藝團體的發展。例如,四川音樂學院花兒納吉合唱團,團隊不拘泥于傳統合唱團的運營模式,一方面大力引進多學科、多專業的復合型人才(除了基本的聲樂演員之外,還有音樂學學者、演奏員、詞曲作者、音樂劇導演、編劇、舞臺監督、營銷及宣傳人員等);另一方面積極參與多項學術活動、重大賽事,與多個頂尖演藝團體進行深入合作,極大增強了團隊的綜合實力。另外,合唱團與各地文工團、科研機構、地區高校、民間藝人等建立了合作關系,曾多次深入藏羌原生文化生態環境,做過大量田野工作,挖掘、整理、創作、表演了一大批優秀的民歌作品。同時,合唱團積極前往藏羌地區、各類社區開展公益演出活動,很好地普及與推廣了藏羌文化,對于喚醒本地民眾的傳承意識、生產性自救意識也發揮了巨大作用。合唱團還積極整合各方面資源,在四川音樂學院的指引下傾力打造了一部羌族大型原創音樂史詩《花兒納吉》,初步形成了具有獨特地域化特色、民族文化特色、有一定影響力的區域文化品牌。
(三)借助互聯網搭建信息交互平臺,拓展受眾群體
立足于“互聯網+”時代背景與文化營銷,人們可以以藏羌民族地區旅游市場的開拓與發展為契機,用互聯網搭建一個信息交互平臺,著力于受眾的渠道拓展和文化的推廣途徑,提高藏羌原生藝術的影響力,助力于本地區文化產業的可持續發展。
許多當地群眾都會演唱原生民歌,作為主要的藝術文化傳承者,他們是如今藏羌民族文化的傳播者。要想讓當地的民歌、演藝與旅游市場獲得更大影響力與關注度,提高本地演員的藝術水平,為原生藝術提供更好的原生文化發展環境,這是擴大傳播源影響力的基礎。從傳播過程來看,藏羌民歌藝術的地域性較強,互聯網方面的營銷、推廣工作尚未完全運用,所以在具體的實操案例中應當打破這些限制,運用好互聯網、移動終端等更為廣闊的信息推廣平臺,加強自媒體、移動終端信息端的結合,進一步提高演藝團體的文化知名度。另外,演藝團體和旅游市場的傳播接受者——觀眾(受傳者)則是傳播者的作用對象,所以拓展受眾群體非常重要,既要穩定忠實受眾與固定受眾(如藏羌民歌忠實簇擁者、文化研究愛好者),也要給偶然參與的觀眾提供更多文化審美及體驗維度(如流動性較強的游客、對藏羌民歌了解不多的愛好者),挖掘與發展潛在受眾(尤其針對非傳統受眾群體),最終為藏羌民歌、區域及民族文化、旅游市場乃至整個地區文化產業的未來發展創造更大的價值。
四、結語
藏羌民族地區以演藝團體、旅游市場為代表案例的文化產業正在高速發展,本地區原生民歌等民族藝術的未來發展將會獲得更多的發展契機,但這并不說明其產業化過程就一定會順利。政府、高校、科研機構、演藝團體、企業、民眾等應共同協作,努力挖掘本地區旅游市場和演藝市場的民族文化資源,樹立和打造出優秀文化品牌,真正實現藏羌地區文化產業創新的預期目標。筆者希望以上分析可以為藏羌文化產業的發展提供借鑒,使藏羌民歌乃至其他民族文化在整個地區文化生態圈中發揮更大的作用,更具多維度、綜合性的現實意義。
(四川音樂學院)
基金項目:本文系2015年四川省屬高校科研創新團隊建設計劃項目“藏羌民歌的創新研究與應用”(項目編號:15TD0035);2017年四川音樂學院省級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互聯網+當代音樂策劃與呈現——新媒體國樂音樂會之交互式體驗項目”(項目編號:201710654026)的階段性研究成果之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