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滿童謠的中秋節

湛汝松

童年的中秋節，印象最深的就是天上的月亮特別圓、特別亮，孩子們在明亮的月光下，提著燈籠，唱著兒歌，盡情玩耍。

“燈籠仔，燈籠頭，舅父送我過中秋。八月十五月當頭，點著燈籠出街游。”家鄉有個傳統習俗，已婚子女在中秋節前必須用月餅、水果之類的食品向父母、舅父等長輩送節；而長輩反過來又要給送節者的未成年孩子回贈中秋燈籠，或者給一封買燈籠的“利市錢”，以表示用燈之光明照亮孩子的前程。

記憶中的中秋燈籠，最常見的是鯉魚燈、八角燈和走馬燈。月亮還是半圓的時候，孩子們就開始點著燈籠上街了。各自舉著燈籠，唱著不同的兒歌，比賽誰的燈籠最好。舉鯉魚燈的說“鯉魚擺尾又擺頭，躍過龍門永無憂。”提八角燈的唱“八角燈，八面平，有飯食，有田耕。”而吊走馬燈的卻唱“走馬燈轉時運來，添丁添福發大財。”真是各有各的精彩。我最喜歡的是奶奶用柚子皮親手給我制作的柚子燈，它既不用花錢，又有一股淡淡的柚香。

農歷八月十五的晚上，是我們最快活的時候。吃過晚飯，當大人們都準備月餅、水果、香燭等拜祭月亮的用品時，小伙伴們就會提著燈籠，聚集到東江岸邊的空地上，看著滿天星星，唱著兒歌等待月亮爬上來。東邊的星星逐漸退去，好大好亮的月亮就從東江升起來了。

月亮出來了，我們就成群結隊地提著燈籠，唱著兒歌，穿街過巷地游玩。最有興趣的是挨家挨戶給大人們唱燈籠歌：“八月十五添燈油，添過燈油不用愁。風調雨順收成好，明年起間大高樓。”一首說好話的兒歌唱完了，大人們就會給我們的燈籠添油。于是，一群孩子接著又唱起來：“八月十五點燈籠，燈籠入屋萬事通。讀書人仔多高中，探花榜眼狀元紅。”

所謂給燈籠“添油”，就是主人給唱燈籠歌的小孩幾根蠟燭，或者給一兩分錢替代。如果唱的歌謠合主人心意，主人給的添油錢就會特別多。

月亮越升越高，越來越亮。家家戶戶陸陸續續都點燃香火，把酒拜月了。鍍上一層銀子的鄉村到處飄蕩著檀香與醇酒的芳香。這時，女孩子會給那些拜月光的人唱：“八月十五拜月光，阿妹幫你燒柱香，祝你一家添百福，豬肥牛壯谷滿倉。”兒歌唱完了，有的人會請我們一起拜月亮，一起剝芋頭，餟（吮）田螺，嘗紅柿，食粽子；有的人還會把一些水果或鯉魚餅之類的食品分給我們，小小的衣兜，總是裝也裝不下。

唱累了，玩累了，食飽了。我們就會跑到“古仔公公”那里，對著天上明亮的月亮，吃著他親手炒的花生，聽他津津有味地講關于月亮的故事。一直到月亮西斜，我們睡意朦朧時，“古仔公公”才叫我們回家。

“蟾蜍仔，蟾蜍王，今晚請你出來大地堂。又有田螺俾（給）你餟，又有芋仔俾你煨。水果粉果任你嘗，食飽齊齊拜月光。”月明星稀，鄉村之夜逐漸歸于平靜，只有我們唱的歌謠還在四周回響。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