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雖美，但惜過短

宋梓萌

她就是那場照亮凡塵俗世的盛世煙火，驚醒了世間萬物，絢爛了整個天空。可是，煙火終會落幕，她匆匆來到這個世上，又匆匆離去，除了盛開時的驚艷和遺憾，什么都未曾留下。

我不曾記得是什么時候開始走進她的世界，和她一起去感知這個無情亦有情的世界。我只記得初見她的那天，是陽春三月，明媚的時節，我和她偶然邂逅。那是一個充斥著咖啡醇香的書店，三三兩兩的人，不擁擠更不喧鬧，有的只是不屬于那個時節的寂靜。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本陳舊得近乎破爛的書隨意放在那兒。就這樣，《親愛的三毛》踏《滾滾紅塵》而來，將《萬水千山走遍》，在《雨季不再來》的時節里，帶我領略了《流星雨》的唯美，在《溫柔的夜》里，細數《夢里花落知多少》。倚靠著《橄欖樹》，她講述著《撒哈拉的故事》，編輯著《稻草人手記》，回味著《我的寶貝》，咧嘴說《送你一匹馬》。我乘著這匹快馬，流連于她的世界，盡力感知她靈魂深處的痛和樂……

她究竟是怎樣一個女人？她并非空谷幽蘭，更不是自憐自艾的女子，她絕非堪比詠絮才的才女，也不是老實本分的賢妻良母。她的文字，她的情感，一切都那么真實，沒有虛情假意，也不是無病呻吟，雖談不上文學界的明珠，但是通過只言片語，我能感覺到她就在我身旁。

她的夢想，對我而言十分遙遠，近乎不能實現，她所追求的灑脫與簡單，于我不過是一笑置之。我愛旅行，愛獨自一人旅行，但并沒有她那般瘋狂和熱烈，可拋棄一切奮不顧身去追尋，我只愛享受那片刻的寧靜，愛那種孤獨和寂靜包圍的時刻。去任何地方，我不過是為這個城市所散發的氣息，我喜歡那樣寧靜純善、不摻雜一絲利益和競爭的城市，但我終究不可和她一樣，可以如飛蛾撲火般在某個城市留下屬于她永遠的印記，即使飛蛾撲火的那一瞬是極幸福的。

或許，這就是我與她的不同，是世界上千千萬萬的人與她的不同，她可以以傲然的姿態漠視這群渺小的人們。我不知道人們對于她對夢想的炙熱和灑脫是羨慕還是嫉妒，是鄙夷還是欣賞，至少我知道，對她我心懷感激，感激她能讓我欣賞到這世上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觸及的風景和心境，讓我知道原來人還可以以這樣的形式存活。她是超越這個俗世的存在，并非說她已看破紅塵，而是她對于這個俗世的認知是糊涂的，她就是以這樣糊涂的姿態堅持自己的喜好。有著這樣奮不顧身的沖動的人，世間又有幾個？我突然驚覺，這個女人是三毛，是最真實的三毛，是無人可以效仿的三毛。她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獨立到無人和她有著一絲一毫的聯系，卻也獨立到世間千萬人與她有著千絲萬縷的情結。她就是她，是那場盛世煙火，是所有人又愛又恨的三毛，是被孤單包圍的靈魂流浪者三毛……

我不知如何評論這場煙火美麗與否，說她灑脫，可是為什么她會因放不下自殺？說她執著，可是為什么她對自己的生命不能執著？說她重情，可是為什么她能拋棄這世間所有愛她的人遠走高飛？三毛曾說過，人生苦短，不喜平淡。的確，她這一生做到了不平淡，可謂驚世駭俗，大喜大悲都深入她的靈魂。我還記得，那時看到三毛描繪荷西死的時候，那般錐心的刺痛席卷了整個心靈，不過是寥寥數語，卻包含著多少淚水和傷痛，我并沒有聲嘶力竭地痛哭，而是蜷縮在床上靜靜流淚。我想象著三毛得知荷西離去時的無助和彷徨，想必是天旋地轉，她從未想過有那么一天，摯愛的荷西會葬身于他最愛的海洋，不曾告別，就已離去。我不知道三毛是以一種怎樣的意志支撐著自己去荷西的墓地一遍遍喊著他的名字，我想，當時三毛并未吶喊，只是像個迷路的小孩一樣不知所措地喊著他，或許三毛想著荷西并未離開，這不過是一個玩笑，直到她觸及那塊冰冷的墓碑時，才知道荷西真的離開了。三毛曾寫過荷西與她之間并沒有浪漫的山盟海誓，二人都想找一個可以消磨漫漫時光的陪伴者，他們之間從未說過我愛你。只有在荷西死后，三毛對著墓碑一直說著我愛你，說到聲音都沙啞，真是悲痛欲絕！我忽然悟出了珍惜眼前人的重要，“若非死別，絕不生離”，我一直想象在最傷痛時，無人擁抱、無人安慰的她到底是怎樣盡力忍住哭，獨自舔舐傷口，熬過慢慢長夜……

“落葉隨風將要去何方，只留給天空美麗一場，曾飛舞的聲音，像天使的翅膀，劃過我幸福的過往，愛曾經來到過的地方，依稀留著昨天的芬芳，那熟悉的溫暖，像天使的翅膀，劃過我無邊的心上，相信你還在這里，從不曾離去，我的愛像天使守護你，若生命直到這里，從此沒有我，我會找個天使替我去愛你……”不知為何，每次聽到這首歌，眼眶總會有點澀澀的，我覺得這首歌很像荷西對三毛不曾說的話，更像三毛給所有喜歡她、愛她的人的交代。三毛，你現在還好嗎，在天堂會不會很快樂，有沒有和荷西相遇，在天堂的日子有沒有想家，想朋友，在天堂你有沒有一如既往地追夢？追夢人，我想你肯定完成了你更好的夢想。你曾說你是江洋大盜，盜走了父母的青春，盜走了姐妹的時間，盜走了世間一切美德。我想說，你盜走的不僅僅是這些，還盜走了所有愛你的人對你無盡的思念，我想托一只飛往天堂的信鴿給我捎個信兒，只愿你一切安康。

這場煙火，盛開得酣暢淋漓，絢爛奪目，所有人為她的風姿感動；這場煙火，是一場讓我仰慕已久的風景，煙火雖美，但惜太短。想就此罷筆時，我才發現，其實，煙火不長，足矣盛世……

（北京師范大學貴陽附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