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泉賦

吳長庚

藍天襯著白云。青山中有一條潔白的綢帶繞山而飄，順綠而舞。那是涓涓細流，一條山溪。它順澗而下，邊吟著歌兒邊弄著舞姿，毫無眷戀地奔流而下。恰遇一道陡崖，它縱身一躍，形成一掛長而薄的瀑布，像一絹正在浣洗的白紗浸入到崖底的清潭中。潭似一只巨大的搪瓷碗，盛著大山的瓊漿玉液，安然地放在那里。潭水清澈，能看見魚翔淺底。水面平靜得像一面晶瑩剔透的寶鏡。水，素凈、甘甜。伸出手，把水掬到嘴里，一股清涼襲來，一縷甘洌直達心脾，浸潤心田；抑或爽快地洗一把臉，頓時覺得神清氣爽，精神煥發。我禁不住歡呼起來。

人們常說：“飲水思源”。為探個究竟，我順著山澗走去。四周的山坡一片焦黃，唯山泉流淌過的地方還嵌著兩道綠帶，彎彎曲曲地向下延伸。我興致盎然地沿著山溪上溯，慢慢地傳來了叮咚的水聲。越向前，聲音愈加清朗，愈加響亮。恰似一曲悠然的生命吟唱之歌。我不覺陶醉于這美妙的音樂之中。走著走著，一道綠幕映入眼簾。一棵傘狀的樺樹上爬滿了常青藤。低頭一看，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源頭在此！一個不小的泉坑，周圍長著青草，正上方是塊巨大的巖石，石縫里不斷滲出水珠，一滴一滴落在水面上，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紋。

細看，泉坑上竟起了水氣，又輕又白。在淡青的水藻上飄蕩、徘徊，不由得使人想到蓬萊的仙霧。俯下身子看，最惹人喜愛的是那一個個向上冒起的小泡。有的像一串串珍珠，剛欲上來又沉了下去，一個挨一個連續地晃著，真像一行行五線譜；有的像魚兒吐水，呼啦啦地吐一大串；還有的竟像一小束氣球，一同浮起，一同破裂，真是有趣極了。

一陣刺骨的寒風襲來，樹上的枯葉優哉游哉地向下落，打著轉兒，輕輕地落在水面上。被泉水載著的落葉忽上忽下地顛簸著，像掙扎于風浪中的一葉葉扁舟，又像半空中飄著的一片片羽毛?？粗@腳下的泉坑，我想，它是多么頑強，多么富有生命力?。?/p>

忽然，我的心際不由掠過一絲感傷。

與其說現代年輕人是自己走進自然的，毋寧說，是被驅趕到自然中去的。想起城市的喧囂，我又何嘗不是如此？高樓大廈下的一條條縱橫交錯的臭水溝，散發出一陣陣刺鼻的怪味；穿城郊而過的河流漂浮著多如星星的垃圾，流淌著墨汁般的污水；水稍清的地方長滿了海綿似的綠藻，河水是那令人頭暈的淡綠色；閑暇時，在廣場上漫步，在噴泉旁的長凳上小憩，呼吸的空氣中也夾雜著苦澀的漂白粉味，這哪能與山村中的清泉相比呢？

山泉是古老的，因為它流淌著亙古不變的清涼液體；山泉又是堅強的，它不畏嚴寒，始終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山泉又是神奇的，只要它經過的地方，光禿的荒野也要變得蒼翠蔥蘢。只有這泉水默默流淌、滋潤，才有一草一木的欣欣向榮，才有李白那“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鬼斧神工，才有蘇軾那“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千古慨嘆，才有毛主席“浪遏飛舟”的壯志凌云。

??！山泉，雖渺小而深邃，雖靜謐而神奇。它不愧為偉大的生命之源。

點評

《山泉賦》也是一篇寫景狀物散文，其中有很多《囚綠記》的影子。

首先，作者觀察和描摹山泉非常細膩?！耙粧扉L而薄的瀑布，像一絹正在浣洗的白紗浸入到崖底的清潭中”“潭似一只巨大的搪瓷碗”“水面平靜得像一面晶瑩剔透的寶鏡”，作者的觀察與描摹可謂是細致入微。

其次，善于運用各種修辭?！绊樉G而舞”“毫無眷戀地奔流而下”等，是擬人修辭；“像掙扎于風浪中的一葉葉扁舟，又像半空中飄著的一片片羽毛”等，是比喻；“才有……才有……才有”是排比。另外，作者還運用對比，用城市的喧囂與山泉的靜謐相比，從而突出山泉之美。

再次，思路清晰，結構完整。作者緊緊圍繞“山泉”展開，描寫了山泉的特點，又以城市的喧囂與之對比，最后再回到山泉本身。

最后，融注感情，賦予山泉深刻的象征意義。文章雖然沒有明顯的表現情感的句子，但一切景語皆情語，字里行間流露出作者對山泉的贊美與喜愛。同時，作者賦予了山泉“生命之源”的深刻寓意。

總之，《山泉賦》與《囚綠記》在寫法上有異曲同工之妙，妙處值得我們一起學習。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