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凌
皮埃爾·布爾迪厄是當代法國最具國際性影響的思想大師之一,1979年,他發表洋洋灑灑的巨著《區分:判斷力的社會批判》,他說任何趣味都不是自然的和純粹的,都是習性、資本和場域相互作用的結果。這本書以1963年和1967-1968年對1217個人進行的調查統計資料為基礎,研究趣味判斷如何成為社會區分的標志,社會等級又如何形塑趣味判斷的等級。
口音、步態、趣味、著裝、風度這些需要長期的家庭教育才得以養成。如此一來,底層孩子們通過窄門上升到社會上層后,依然會有“格格不入”之感。
小資產階級“對于社會世界的體驗首先是羞怯”,他們感受到一種外在目光的監督,從而對自己的身體和語言感到不安和窘迫。而上層社會的孩子們則通過耳濡目染、見多識廣養成一種“淡定”——難以言傳的自信而自如的氣質,因為身在高處而漠不關心來自下面的眼光,舉手投足皆符合規范又沒有用力過度之感,簡言之,“懂得如何讓人伺候”。
布爾迪厄說,人的資本有三大形態:經濟資本、社會資本和文化資本。“經濟資本”可以從一代人傳遞給下一代人,并能容易地轉換成其他資本;“社會資本”是以關系網絡為核心的資源,拼爹、拼朋友圈、拼聲望,一言以蔽之“拼關系”“拼地位”;“文化資本”又分成三種形式:身體形態、客觀形態和制度形態。
身體形態文化資本表現為個人的審美趣味、學識教養、風度技能等,它是一套培育而成的傾向,通過社會化加以內化,附著在個人的身體上,可以通過積累習得,但無法通過饋贈、買賣和交換的方式進行傳承。比如房產可以遺贈給兒子,但是學識無法遺傳。
文化資本中的“客觀形態”表現為物質性的文化工具,比如藏書、文獻、樂器、科學儀器;也包含商品性文化財富,比如印象派繪畫、老坑翡翠或者某本藏書。因此,經濟資本可以直接轉換成客觀形態的文化資本,所以不難理解為何藝術品拍賣會上,一度擠滿了腰包肥滿的但不一定是出于真正內心喜愛的老板們。
至于文化資本中的“制度形態”,是指必須經過制度的程序將資本標示出來,最典型的是文憑和資格證書。高懸于墻上的戴著奇怪四角帽的學位證書,它們是某些領域的入場券,最精英高校的畢業證含金量巨大,簡直擲地有聲。
通過制造稀缺性、增加其符號象征價值,文化的立法者試圖拉開與下層的距離。大眾忙于生存,對這種有閑階級的享受不以為意。最苦的是中間夾層,他們惟上層的馬首是瞻,卻又不能洞悉其中的秘密,在勢利的“占位游戲”中捉襟見肘,筋疲力盡。
皮埃爾·布爾迪厄是鄉村郵遞員的兒子,早年生活在偏遠的農村并且口音濃重,但他異常聰穎并且勤奮,以優異的成績進入巴黎高等師范學院,使得他從底層社會“逃亡”。與布爾迪厄境況類似的還有福柯和德里達。在巴黎知識界的同行看來,他們三人皆是“外來者”和“鄉下人”,但他們卻在20世紀的知識界贏得了崇高的地位,他們用成功證明了文化資本的力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