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府的性感賽

一點君

明清時期，流行“纏足”，女人的性感指數主要體現在腳上。腳美不美，以大小來衡量，小腳為貴，大腳為賤。三寸之內的是“金蓮”，四寸之內的為“銀蓮”，大于四寸則屈居為“鐵蓮”。具體尺寸如何，式樣新潮否……要一較高下，于是就有了“賽腳會”。

最有名的要數山西大同的賽腳會。農歷六月初六，那些平時將一雙小腳藏得嚴嚴實實的女子，可以在此時公開露腳，讓人點評。最后，大賽決出第一名稱“王”，第二名稱“霸”，第三名稱“后”。當選的人不僅自己高興，連帶父兄丈夫也覺得倍兒有面子。

今天的人看來，拼命裹小腳比性感，好像可憐又好笑。可憐確實可憐，但好笑嗎？今天的女人比胸圍，舉辦胸模大賽，似乎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英國人的言行潛規則》里說：“大胸被所有英國男人視作美事，即使那些私下里喜歡小乳房的男人，通常也不得不在公開場合表示對大胸的贊賞。”你看，這就是時尚的力量。因此，即使這些古代女人受盡裹腳的痛苦，但在時尚的眼光觀照下，逐漸也扭曲了自己的審美觀。做了母親后，也會對女兒痛下狠手，含著眼淚說，這都是為你好啊。

如此頑固的惡俗，以至林語堂發出這樣的評論：“吾嘗竊笑中國女子纏足，袁子才攻之不倒，李汝珍攻之不倒，俞正燮攻之又不倒，獨高跟鞋攻之始倒。于是中國女子舍弓鞋而就高跟。”原來是換湯不換藥。

但是，《金瓶梅》反映的是明代中后期的社會生活，小說中的人物沒辦法跳出圈外，所以西門府的女人們也毫無例外地纏了小腳，也在相互攀比。

《金瓶梅詞話》第五十八回，潘金蓮揭起妓女鄭愛月的裙子，撮弄她的腳看，說道：“只是恁直尖了，不像俺外邊的樣子翹，俺外邊尖底停勻，你里邊的后跟子大。”要知道，當時妓女可是引領時尚的人物。對潘金蓮一番醋溜溜的話，吳月娘當即表示，你潘金蓮也太爭強好勝了，說這些干啥啊。

這還是小打小鬧。惠蓮和金蓮的小腳比賽簡直是可以說是性命攸關。

惠蓮原名也叫“金蓮”，無奈身份是仆人媳婦，被西門慶大老婆改了名字。后來，被西門慶看上，兩人開始偷情。

“藏春塢山子洞兒”偷情那次，同樣好勝的惠蓮，在西門慶夸她腳比潘金蓮還小時，竟然充滿不屑地回答：“拿甚么比他？昨日我拿他的鞋略試了試，還套著我的鞋穿。”讓偷聽的潘金蓮“氣得在外兩只胳膊都軟了”。

暗地里說說壞話也就算了，恃寵而驕的惠蓮還要在外面掃潘金蓮的面子。元宵夜走百病兒那次，惠蓮故意“吊了鞋，扶著人且兜鞋”，原來是把潘金蓮的鞋“套”穿了，公開顯示自己的腳要比潘金蓮的腳要小一號。這讓一直以“金蓮”自傲的潘金蓮情何以堪。

和潘金蓮爭寵，兩次賽小腳，外加和潘金蓮的勾搭對象陳經濟公開嘲戲，讓潘金蓮又恨又嫉。最終，誘發了潘金蓮的殺機，逼得惠蓮自縊身亡。此“金蓮”徹底戰勝了彼“金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