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

文│王曉（國電豫源發電有限責任公司）

文化牧業

貓

文│王曉（國電豫源發電有限責任公司）

小時候，我家沒有斷過養貓，貓幾乎算得上是家里的一口“人”。并不是母親多愛貓，而是農村老鼠多，沒貓不行。“賴貓避鼠”，母親這樣說。我喜歡貓，卻和它捉鼠的本領關系不大；我喜歡貓，獨獨因為喜歡它的模樣，好像天底下沒有丑貓，貓無一例外長得都很俊，而且聰明愛干凈。

說起兒時愛貓的程度，現在想起來真有些不好意思。晚上睡覺要抱著它，白天吃飯要先喂它，30多年前沒有貓糧，我一口一口嚼好了饅頭給它吃，這還不算，但凡有口好吃的，我寧愿自己不吃，也要省給貓吃，這讓母親很惱火。有一回，外公來我家，母親燉了雞蛋茶給他吃。那時的雞蛋可是稀罕東西，外公就從碗里撥出來一個給我。我端著雞蛋從堂屋里出來，不舍得大嘴吃，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嘬著碗里的雞蛋水喝；貓兒呢，聞到雞蛋的腥味了，繞著我的褲腿“喵喵”亂叫。我低頭看看雞蛋，又低頭看看貓，貓仰著它那俊生生的瓜子臉看著我，圓圓的眼睛水汪汪的，粉紅色的小鼻子一張一翕，它看起來有些著急，叫喚的聲音幾近嗚咽了。我再看看雞蛋，再看看貓，一狠心把碗里的雞蛋倒進放貓食的盤子里了。那天，貓是高興了。母親卻生氣了?！霸缰滥悴怀?，給你姐她們吃了，雞蛋也敢糟?！蹦赣H埋怨我，可我改不了。誰叫我喜歡我的貓呢？瞅著它吃上好東西又香又饞的樣子，我就開心，比自己吃了還開心。還有一回，母親給我們兄妹幾個分吃罐頭，是橘子罐頭，我以為貓愛吃，特意嘴里含了一塊吐給它，結果它用鼻子聞了聞，就冷冷地走了?？赡苁桥挛姨珣T著貓了，母親開始批評我，不允許我晚上摟它睡覺，也不讓我白天喂它太飽?！柏埳聛砭褪谴鲜蟮模響T福了，就不操心干活了?！蹦赣H教訓我。后來，我漸漸長大，知道干凈了，和貓就不那樣親近了。貓脫毛，又捉鼠，感覺上總嫌它身上不干凈，總之，我和貓不親近了。雖然，我依然喜歡貓長的模樣，也不過是葉公好龍罷了。

婚后，農村的婆家也有貓。自然，婆婆養貓也是為了滅鼠。值得稱道的是，那只貓本領很高，不亞于動畫片里的黑貓警長，一街兩行的鄰居，不管誰家鬧老鼠，都跑來我家借貓！那是一只黃貍貓，長得像小老虎一樣精神，更難得的是，它很安靜，無論走路還是叫聲都很輕，這估計是它常年捉鼠練就的本領，可謂靜若處子，動如脫兔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它都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好貓，也給它的主人—我的婆婆掙足了面子?？上н@樣優秀的貓也有“兵敗麥城”的時候。那年收秋，我回老家，在院里見到它，走路四腳不穩、歪歪扭扭、晃晃蕩蕩，腦袋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往后仰，脖子則可笑地伸著，像一個腦癱患者，更像腦血栓后遺癥。

“它咋了？”我問婆婆?！斑€不是逮老鼠嗎？”婆婆說，“咱家有貓，不放老鼠藥，它管閑事在路上捉老鼠，中毒了。我和你爸趕緊用肥皂水灌它，命是保住了，就是腦子壞了?！逼牌乓荒樛锵?。過年再回家，見院里新添了一只剛過滿月的小貓，忙問：“原來那只呢？”“扔了。成天病怏怏的，你不知道，它越來越憨了，走步路都轉圈圈呢！要它有啥用呢？我叫你爸扔了它，怕它記路跑回來，專門把它裝在布袋里帶出去的……”婆婆又說些什么，我基本上沒聽清楚?？傊?，人都是實際的，就像我，再喜歡什么東西也是趨利避害的。

近些年，社會條件好了，就算在農村，老鼠也很少見。貓也不再被家家戶戶需要了，它們只能四處流浪。單位的大院里就有流浪貓，午間散步的時候，我常?？匆娝鼈兯奶巵y竄。流浪的生涯也不耽誤它們繁衍生息，去年冬天，我還在墻角草坪里發現一窩剛出生的小貓，很是可愛呢。沒人專門喂養，奇怪的是那貓兒也都活下來了，流浪貓和家貓不一樣，少了討好人的溫良馴服，多了幾分提防警覺的桀驁不馴。而且據我觀察，它們的生活甚至比原來被人豢養時更有意思呢！最起碼，我在單位就見過幾只頗有意思的流浪貓，實在是想花費筆墨描述一番，因為它們太有趣了，不寫出來簡直是浪費了貓們的聰明才智，而我也憋得難受呢！

那是一個尋常的午后，我和朋友散步，然后小睡。草坪上一只喜鵲安然漫步，草中啄食、步態優雅的它，尚未意識到對面不遠處有“貓”正在惡狠狠地窺視著它。那貓兒隱蔽在一棵樹后，頭、背、尾成一條直線盡可能匍匐在地上，兩只眼睛虎視眈眈，只等那喜鵲離它近點，再近點。不得不佩服這只貓的定力和忍耐力，一步，兩步，喜鵲越來越近了，我定睛屏氣，也沒有看清楚那貓是怎樣沖出來的，它簡直快得像一道閃電，不容分說就劈了出來，鳥嚇傻了，一蹦一蹦撲扇著翅膀往前逃，貓在后邊攆，眼看抓脫了幾只鳥毛……“你傻啊，長有翅膀咋不飛呢？”我忍不住給那喜鵲出主意。自然，喜鵲聽不懂我的話，不過逃生之際，還是張開翅膀飛到了樹上?？蓱z那貓氣急敗壞地繞著樹打轉轉，“喵嗚，喵嗚”高聲叫著恫嚇那鳥兒；鳥呢，嚇得戰戰兢兢臥在枝頭再不敢輕舉妄動?！澳区B兒真憨，既然飛，咋不飛遠點，那樣還用擔驚受怕嗎？”我說。不料我的朋友卻道：“你說鳥憨，我說它精，誰說人家害怕了，說不定是故意氣貓呢！”我那朋友天生的難纏，她說這樣刁鉆的話，我早就習以為常了。于是問她：“貓不會上樹嗎？”呵呵，也是怪了。可能是那貓淡定了些，在樹干上撓撓爪子，躬起身子用后腳在草地上使勁一彈，“砰”的一聲跳將起來，準備爬樹了。只可惜它功虧一簣，沒爬幾步，喜鵲就飛走了。貓跳下樹，敏捷地走了。我連喊它好幾聲，它才回頭看我，眼神里流露出懷疑的神色，只管跑走了。估計它被人騙的回數多了，知道填飽肚子只能靠自己。

單位的流浪貓除了捉鳥，還會捕魚。人常說，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流浪貓估計也懂這個道理。單位有池塘，塘中有錦鯉。貓哪有不吃腥的，于是經常有貓覬覦池中的美味，可它們很精明，既想吃魚，又擔心自己不小心掉進水里，故而只能等。池水每周都會循環，注水的時候，有時水面會漫過池沿溢出來，這時候，貓的機會就來了。我親眼見過一只貓兒在池邊躡手躡腳地四處察看，它在等，等哪條不長眼的魚兒往池邊上躍，它就可以順勢捕上一條半條，開開葷了。估計它曾經這樣吃過魚，否則它不會如此胸有成竹而且運籌帷幄。我好奇地走過來，想看看它究竟能不能得手，又是怎樣得手的。不料，那貓已然把這里當成它捕獵的勢力范圍，我還沒有靠近，它就瞪大眼睛，弓著腰，身上的毛全都直煞起來，尾巴也豎起來，喉嚨里發出恐嚇的叫聲，它在威脅我，示意我離開。我想，它一定誤會了，以為我是它潛在的競爭對手，以為我和它一樣想捕魚吃。它想錯了?？墒?，為了讓它安心，我只有離開。

貓，本是老鼠的天敵。生物鏈中如果沒有老鼠，貓的生存前景堪憂啊。雖然貓，也可以做寵物的。但，能做寵物、愿做寵物的貓畢竟是少數。會不會有一天，新出生的貓們，再也不知道，自己生下來就是為了逮老鼠的。這樣一想，心里不覺有些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