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而復始 周派流芳 簡談淮劇大師周筱芳的流派藝術

靜舟

周筱芳，男，淮劇小生，原名周為干，祖籍江蘇阜寧，生于上海。周筱芳出生梨園世家，早年隨父周庭福、舅何益山及徽班文武小生曹錦香練功習藝，工小花臉和老生，7歲登臺，初演徽劇、京劇，9歲扮演小花臉受稱贊，12歲時改學江淮戲。1949年周筱芳與姐夫張古山，以及葉素娟等發起成立志成淮劇團，取意“眾志成城”。

在淮劇觀眾中，周筱芳魅力之大實屬罕見。當年，志成淮劇團每天演出日夜兩場，星期天則還要加演早場，然而，提前10天或兩周預售的戲票，通常在一個下午就告罄。即使在演出市場低迷期，不少劇場觀眾寥寥無幾，但《紅樓夢》《白虎堂》《珍珠塔》《紅娘子》等周派名劇照樣每演必滿。

周筱芳是個典型的性格演員。在《紅樓夢》一劇里，他演整日扎堆于脂粉，同情女孩兒，追求戀愛自由、婚姻自由，叛逆于封建禮教的賈寶玉。在《白虎堂》里他又塑造了一個充滿愛國激情又有些剛愎自用的武將楊延昭的形象。在現代戲《節振國》里則把一個由自發革命到自覺革命的工人領袖節振國刻畫得淋漓盡致。此外，他還主演過王清明、方卿、信陵君、鄭成功、許仙、陳世美、唐伯虎、梁山伯等等角色，在他那不長的舞臺生涯中，留下了眾多性格迥異、栩栩如生的藝術形象。

周筱芳是一位既尊重淮劇的地方特色和傳統，又善于改革和出新的藝術家。周筱芳是天才的創腔大師，能從刻畫人物性格著手，新穎獨到、貼切自如地突破各種淮劇曲調的既定句式和板式，形成長短句不一、上下句不限、小腔格外豐富、音韻跌宕起伏、表現力極強的周派唱腔，并且每每在演出中有即興發揮，令人稱奇，百聽不厭。

周筱芳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音域很寬，中低音厚實豐滿，高音明亮而松弛，加之他的吐字干凈利落，飽滿圓潤，讓人聽來是那么瀟灑，那么自然，那么熨帖。

周筱芳的名段幾乎都很長，有些長達一百多句，要唱十幾分鐘，但是觀眾仍然是那么百聽不厭、愛聽愛學，原因是他在設計這些唱腔的時候，就用疏密、長短、高低、快慢等藝術手段，對唱詞進行了精心的處理。如《河塘搬兵》一段一百三十多句馬派自由調，原是十字句，三三四的格局。周筱芳首先把唱詞分成若干小段，在十字句中夾進三字句、五字句、六字句等長短不同的句式，在高潮處又常用四字疊句。這種全新的唱腔，世稱周派自由調。

周筱芳對淮劇另一個常用曲調——【十字調】的改革和新創與此有異曲同工之妙。《合同記》里的“罵城隍”一段【十字調】也是周派名唱，按傳統，這段應該是十字句式，但他在處理上有時又夾進垛句和疊句，而每一段的起腔和落腔又嚴格地按照【十字調】句式和行腔進行演唱。

對不同的戲，不同的人物，即使用同一個曲調，周筱芳在感情的處理上也有很大的不同。《河塘搬兵》和《節振國》用的都是周派自由調，但《河塘搬兵》的演唱，敘事性很強，如鼓書藝人把楊家將的故事向聽眾娓娓道來，時而悲切，時而凄婉，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引起觀眾的共鳴，使觀眾自然而然地產生同情正義痛恨奸邪的情感。而《節振國》卻唱得起伏跌宕、錯落有致，時而慷慨激昂，時而痛心疾首，時而掏心捧肝，一個愛憎分明、光明磊落的革命者的形象赫然屹立在觀眾的眼前。《紅樓夢》里的“哭靈”、《合同記》里的“罵城隍”、《荊釵記》里的“悼亡妻”用的都是【十字調】。“哭靈”哭得凄楚哀怨，使人十分同情與憐愛。“罵城隍”罵得酣暢淋漓，又有些滑稽可笑，一個落魄書生的形象活脫脫躍然于臺上。“悼亡妻”中的王十朋是個太守，是有身份的人，周筱芳對這段唱的處理哀怨而又有節制，恰到好處。

周筱芳對淮劇傳統唱腔的改革和新腔的創建是多方面的，同時他還十分注意吸收兄弟劇種的曲調來豐富自己的唱腔。例如在《節振國》的核心唱段，在劇中人需要表達十分強烈的情感時，周筱芳似乎感到他的周派自由調在這里有些力不從心了。為了更深刻更準確地表現節振國勇敢的革命精神和胸懷坦蕩、愛憎分明的性格特征，他借助豫劇的旋律，出色地完成了這段唱腔的設計。直到今天，廣大淮劇演員和淮劇愛好者，仍把這段唱奉為經典。

創造音樂旋律的過程是天才加勤奮，周筱芳刻苦鉆研的程度遠非常人所能想象。周筱芳酷愛釣魚是圈內人所共知之事，但其中奧秘卻鮮有人知。有一次，當顧少春與之聊起此事時，卻不料得到這樣的回答：“我哪是釣魚呀，是為了找個安靜的地方想戲啊！”周筱芳的許多經典唱腔，就是在這種情形下創作出來的。但是，他的創腔過程絕不是閉門造車式的苦思冥想，而是兼收并蓄、博采眾長，包括兄弟劇種如越劇和梆子戲的旋律等等都在可選之列，然后加以創造性的融會貫通，形成自己特有的演唱風格。

尤為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演唱非常講求發聲方法，能根據所演角色的不同年齡層次和性格特點，采用不同的發音部位加以表現，使人物刻畫的效果入木三分。如：他扮演的賈寶玉、唐伯虎是那么飄逸瀟灑，而節振國、岳飛又是那樣的剛毅粗獷，行當跨度之大和表現力度之強，在整個戲曲界都不多見。總之，周筱芳在創腔、唱、念、做等領域成功探索的過程中，形成了獨樹一幟的淮劇生角（小生、須生）舞臺表演體系，使得周派藝術成為淮劇表演史上的一個里程碑。

2017年是淮劇七大流派之一——“周派”創始人、著名淮劇表演藝術家周筱芳逝世40周年。為響應發掘、搶救和弘揚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號召，在上海市靜安區政府及相關領導倡導支持下，今年6月上海市靜安淮劇藝術家周筱芳流派促進中心成立，專門開展淮劇周派藝術創作和表演，以及淮劇“非遺”文化傳承和保護。

靜安淮劇周派促進中心將會開展一系列周派藝術的傳承保護工作，如中心正在積極投入籌劃出版《淮劇金牌小生——周筱芳》一書，“靜安淮劇·周派流芳——2017年‘芷江杯淮劇周派戲迷大家唱競賽”，以及將在新改建落成的靜安區文化館陳列展示周筱芳藝術資料等。周筱芳藝術展演及恢復周派代表名劇《白虎堂》的演出也將在明年舉行，屆時將會邀請南北淮劇名家共同展示周派經典劇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