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董事治理、內部控制與企業環境責任履行

闞京華+董稱

【摘 要】 文章結合當前又一輪環境危機、霧霾問題，探索一種促進企業環境責任履行的公司內部治理機制。利用滬深兩市四個重污染行業的年度公司樣本，得出獨立董事規模越大，企業的相關環境責任履行越充分；進一步探究得出企業內部控制質量在企業環境責任履行中的重要促進作用。將獨立董事作為調節變量的實證結果表明，企業的獨立董事制度和內部控制在促進企業履行環境責任方面是一種互補的關系。即獨立董事規模越大，內部控制在企業履行環境責任中的作用越明顯。另外，文章附加檢驗的實證證據表明，獨立董事比例在促進企業環境責任履行方面作用不明顯。

【關鍵詞】 獨立董事； 內部控制； 環境責任

【中圖分類號】 F810.2；F239.4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17）18-0080-08

一、引言

（一）背景及研究問題分析

2016年深冬及2017年新年到來之際，中國新一輪霧霾襲來，京津冀霧霾向南北擴散，影響范圍增大，全國72座城市拉響空氣污染警報。這一環境問題引發全世界媒體的爭相報道，更有鄰近國家譴責中國將霧霾問題引入他國，造成困擾。國務院環保部門對此高度重視，專門成立10個督查組對重點城市進行監察，發現一些企業環境責任落實不到位，甚至有企業“頂霾作案”。企業違反社會道德，履行環境責任不充分必然受到輿論的譴責和相關部門的處罰，而在這樣的問題面前如果決策失誤，有可能導致企業直接面臨倒閉的風險。2001年證監會發布了《關于在上市公司建立獨立董事制度的指導意見》，該意見要求獨立董事對上市公司的重大事項發表獨立意見，比如提名和任免董事，聘任領導企業經營的高級管理人員。當然，當管理人員履行責任不到位，決策失誤導致企業經營面臨窘境，獨立董事也可以參與解聘高級管理人員。另外在其他一些重要事項比如企業的關聯方交易、社會責任（包括環境責任）履行等方面獨立董事也有發表獨立意見的權利。獨立董事對企業管理層在面臨環境責任履行的重大決策時是否起到一定的監督作用，這是本文關注的一個重點。證監會2008年發布的《企業內部控制基本規范》和2010年發布的《企業內部控制配套指引》中均提及企業在履行社會責任方面的相關細則，其中提到企業要注重環境保護，在生產制造方面注重環境社會責任的履行，培養員工的資源節約和環境保護意識。內部控制的這一作用有沒有真正落實，本文要作進一步的驗證。已有文獻對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研究較多，本文從環境責任的履行而非環境信息披露這一視角研究企業該責任履行的充分程度，提供了一個較新的視角。

（二）環境責任履行的應有之義

環境責任履行和環境信息披露有明顯不同的含義。環境責任履行不是簡單的環境信息披露，它是企業的環境表現，是企業是否花費成本在企業內建立相關的環境保護管理體系和機制，是否真正做到了節約資源、減少排放物，是否真正建立節能減排的企業文化來督促員工，是否努力研發節能減排的產品投入市場等，即環境責任履行是企業有沒有做和做到多少。基于政治學的合法性理論，環境責任履行更具有合理性。環境信息披露更像是企業的一種辯解，為了昭示自身經營的合規合法，企業會盡力發布一些環境保護方面的信息來迷惑利益相關者和執法者，以期得到外界認可持續經營下去。

國內外有很多學者對環境責任履行和環境信息披露的關系進行了研究。Ingram等是最早進行二者關系研究的國外學者，但是他們沒有發現二者之間存在什么關系[ 1 ]，即企業披露環境信息并不意味著企業履行了環境社會責任。Dawkins等認為，基于適應性信息披露的企業為了贏得利益相關者的支持，提升自身的競爭地位其自身也會更加關注環境責任履行，而不僅僅進行環境信息披露[ 2 ]，企業環境責任履行和環境信息披露存在一種正的相關關系，這一觀點和Clarkson等[ 3 ]的研究一致。

國內學者也有相關研究。王霞等認為，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具有選擇性和應對性，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和公共壓力、政治成本、企業的品牌聲譽相關[ 4 ]。沈洪濤等通過2008—2010年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的大樣本數據實證結果表明企業的環境責任履行表現與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存在顯著的U型關系[ 5 ]。呂峻通過2007—2009年滬深兩市造紙業和建材業A股上市公司的樣本數據研究表明企業的環境績效和環境信息披露之間存在負的相關關系，環境信息披露是企業“漂綠”和“粉飾”自己經營的行為[ 6 ]。

二、文獻回顧與研究假設

獨立董事制度作為公司治理結構的一部分被引入公司，承擔著公司治理的責任。而“企業是社會系統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利益相關者顯性契約和隱性契約的載體”[ 7 ]。李維安、唐躍軍認為公司治理的主體除了股東以外還應當包括社區、債權人、消費者、職工、供應商等廣大利益相關者[ 8 ]。席寧、嚴繼超同樣提出企業應積極履行社會責任，協調與政府、監管部門及自然環境的關系，完善利益相關者的參與機制，增強與利益相關者的和諧程度，從而提升企業績效和競爭力[ 9 ]。郭強、蔣東生研究表明獨立董事是公司處顯性契約和隱性契約的監護人，同時也是不完全契約條件下短期契約裁定人和邊際調整人[ 10 ]。獨立董事除了監督大股東侵犯小股東利益，監督管理層決策外，它還作為一個權力制衡者在保持獨立性的基礎上進入公司的董事會參與公司治理，從而可以看作眾多利益相關者共同治理企業，間接行使和分享控制權的一種替代形式[ 11 ]。所以獨立董事參與公司治理，維護利益相關者的利益是合情合理的，而社區作為一個利益相關者，其主要利益是社會環境得到保護，資源能源得到節約。

Ho Ssm等研究發現外部獨立董事認為除股東以外的其他利益相關者對公司的長期發展有巨大影響，因此外部獨立董事更為關注消費者、社區這些相關利益群體[ 12 ]。Richard A Johnson等研究發現公司的社會責任與企業的獨立董事正相關[ 13 ]。陳智、徐廣成利用A股上市公司證據研究表明獨立董事規模與企業環境責任履行有正向的相關關系，即獨立董事人數越多越有利于企業的社會責任履行[ 14 ]。何靜誼利用滬深兩市制造業公司的樣本研究發現獨立董事比例與企業的社會責任呈正相關[ 15 ]。公司聘請在某一領域具有專長的專家作為企業的獨立董事，他們更加重視和懂得如何遵守環境保護等社會責任方面的規定。基于此，提出假設1：endprint

H1：獨立董事規模越大，企業的環境責任履行越充分。

目前對內部控制效用的研究已經不僅僅局限于內控的三大目標——增強財務報表可靠性、企業遵守法律法規和促進企業經營的效率效果，內部控制還存在廣泛的溢出效應。夏蕓等研究認為內部控制在審計、債務期限和成本方面存在多種效應[ 16 ]。Schaefer J認為內部控制質量的提升可以促進企業人力資源的合法性[ 17 ]。相關部門規章對內部控制的規定中有對企業社會責任履行的要求，其中包括對環境社會責任的要求，相關研究中也有對內部控制和企業環境表現的檢驗。閆鄒先等研究發現企業的內部控制狀況越好，企業的社會責任指數越高[ 18 ]。馮麗麗等提出內部控制與企業的社會責任具有共同的源頭，新經濟環境下企業的內部控制與企業的社會責任應當實現融合[ 19 ]。馬麗娜提出要實現企業價值可以利用內部控制將企業的社會責任履行內化為企業的自覺行為，從而提升企業的價值[ 20 ]。為了檢驗內部控制和企業環境責任履行這一特殊而重要方面的關系，提出假設2：

H2：內部控制質量越高，企業的環境責任履行越充分。

獨立董事具有監督作用，是公司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企業的內部控制中扮演者重要的角色。宋婕利用深交所A股2006—2010年的數據為樣本檢驗獨立董事在內部控制質量改善中的作用，發現獨立董事監督力的發揮對內控質量具有改善作用[ 21 ]。葉康濤等發現獨立董事在企業面臨危機時，能夠發揮監督作用，減少代理沖突，從而提升企業的價值[ 22 ]。黃溶冰、王躍堂指出，審計委員會參與內部控制，將形成以獨立董事為主體的審計委員會，成為內部控制監督和評價的主體[ 23 ]。Bedard JC等研究發現，在遵守《薩班斯法案》404條款的5 480個公司樣本中獨立董事規模越大，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越高[ 24 ]。Chen J等研究發現獨立董事的獨立性和企業的內部控制缺陷之間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 25 ]。

綜上文獻，獨立董事的存在對內部控制效力的發揮、減少內部控制缺陷方面起著重要作用。獨立董事治理職能的發揮能夠促進內部控制在企業相關方面的約束或者激勵作用。如果內部控制質量提高，企業環境責任履行更加充分，那么獨立董事的治理作用能夠增強這一正向促進作用，即獨立董事和內部控制在促進企業環境責任履行方面是一種互補的關系。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基于獨立董事與內部控制的聯系，當內部控制質量較低，企業經營規范性降低時，獨立董事可以代替內部控制監督企業的經營行為。獨立董事規模較大時，在規范企業環境責任方面可以依賴獨立董事，內部控制的作用會減弱，即獨立董事和內部控制在促進企業環境責任履行方面是一種替代的關系。由此本文提出假設3a和3b：

H3a：獨立董事治理可以增強內部控制對企業環境責任履行的正向作用。

H3b：獨立董事治理可以削弱內部控制對企業環境責任履行的正向作用。

三、樣本選擇、相關變量和模型構建

（一）樣本選取

本文選取滬深兩市A股上市公司煤炭、造紙、電力和化工四個行業2011—2015年的公司年度數據，剔除ST樣本，得到1 311個有效的年度公司觀測值。

本文獲取的企業環境責任履行指標來自企業的內部控制自我評價報告、社會責任報告、年度報告以及企業披露的環境報告書。從這些公開披露信息中找到本文需要的表現企業環境責任履行的得分項，然后對照打分系統累計打分來衡量企業的環境表現。為了確保企業內部控制和環境責任履行之間的關系存在，筆者首先查看企業的內部控制自我評價報告，看其內容中是否有關于企業環境責任的相關要求，如果沒有直接剔除樣本。在確定相關內容存在的基礎上查看企業的社會責任報告、年度報告和環境報告書，查找對應的得分項。相關報告來自巨潮資訊網，部分來自企業官網。本文的控制變量主要來自CSMAR數據庫和WIND數據庫。

（二）相關變量

1.環境責任指數（CEIR）

公司環境責任指數（Corporate Environmental Index of Responsibility，簡稱CEIR）是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用來衡量公司環境社會責任履行的表現。CEIR的計算依賴于一套科學合理的環境責任履行評價指標體系。宋建波、李丹妮研究認為我國目前環境責任與環境績效相關領域的理論研究與實踐欠缺，缺乏權威的環境績效評價系統[ 26 ]。美國公司利用該國公認的CEP指數和TRI數據（有毒物質排放清單）來衡量企業的環境表現。而我國缺乏相應的指數和清單。呂峻利用二值變量來評價企業的環境表現，在經營期內，如果企業未因過量排放受到政府處罰，則環境表現賦值為1，否則為0[ 6 ]。筆者認為這樣無法表達企業環境責任履行的全部內容。從2009年開始中國社科院經濟學部企業社會責任研究中心發布企業的社會責任研究報告，并將環境責任作為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予以報告。該中心將企業的環境責任分成三個二級指標，環境管理、節約資源能源、降污減排，二級指標下再設十二個三級指標。本文在此基礎上增加了一個二級指標“環保產品”，將三級指標改進增加到十四個來構造本文的關鍵變量CEIR。指標體系如表1。

本文從企業的相關報告中找到三級指標對應的企業披露的內容，對于第一項二級指標中的環境管理體系或制度，如果沒有披露得0分，有簡單介紹得1分，有比較詳細的人員安排、職責分配得2分。環境管理體系認證，沒有認證得0分，國內認證得1分，ISO認證得2分。另外三項二級指標中的十二個指標，沒有對應項目得0分，定性描述得1分，定量描述得2分。得分匯總至二級指標下面，然后將四項二級指標得分分別賦予0.25的權重，最后得到企業的初始CEIR得分，初始CEIR得分乘以100得到企業最終的CEIR得分。

2.獨立董事監督治理能力指標

已有文獻大多用獨立董事的比例來衡量獨立董事的監督治理能力。趙德武等的研究中從獨立董事比例、能力、意愿和環境四個維度分別衡量獨立董事的監督力[ 27 ]。國外已有文獻大多用獨立董事比例衡量，而國內也有采用獨立董事人數的文獻研究。本文認為當前大多數公司只是為了迎合證監會《關于在上市公司建立獨立董事制度的指導意見》中關于獨立董事比例不得少于1/3的要求。表2是對1 311家公司年度樣本的觀測值進行獨立董事比例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分析，從中可以看出獨立董事比例的均值和中位數大小都接近1/3，這就意味著獨立董事比例根本就不是一個“變量”，大大削弱了對獨立董事比例這一特征值研究的意義，所以本文選取獨立董事人數這一維度，作為衡量獨立董事監督治理的變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