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追夢人計劃”給撕裂傷口撒鹽

李海東

美國總統特朗普5日決定終止《童年入境者暫緩遣返行動》（DACA）計劃，此舉可能導致80萬年輕非法移民遭到驅逐。因為涉及移民這一牽動美國社會敏感神經的議題，這一決定一經公布便引發政界、媒體與公眾的強烈關注。

究其原因，首先在于特朗普再塑美國的規劃，建立在對前任總統政策幾乎全盤否定的基礎之上。與其他總統競選承諾與實際政策往往保持距離的風格不同，特朗普上任后致力于將競選時強烈譴責奧巴馬政府的那些關鍵承諾，一一加以嘗試實施。盡管任期近8個月以來，他的諸多重大政策主張在實踐中遭遇挫折，但其限制移民的反主流立場在美國國內仍有較大市場。終止DACA這項被稱為“追夢人計劃”的政策，可謂特朗普一以貫之的顛覆奧巴馬政府政治遺產的延續，是對支持他的選民或政治力量的交代。在先期一系列國內政策主張遭遇挫折之后，特朗普希望開辟一個有望成功的領域，以保持其在民眾中的基本支持度。

其次，以驅趕非法移民來再建“純潔美國”、增加社會就業機會和改善民眾經濟狀況，是特朗普應對國內困局的基本思路。當前，美國真實存在著社會、經濟、政治的深刻分裂。民眾的價值與身份認同嚴重撕裂，就業機會的不平等和經濟民族主義的封閉傾向加劇了美國社會公平難題，遲滯經濟復蘇步伐，政治上兩黨纏斗的情形導致美國更難克服國內諸多嚴峻挑戰。在特朗普看來，數量龐大的移民危及美國曾引以為傲的“化眾為一”價值和身份認同構建進程，威脅美國普通民眾福祉和美國自身政治秩序。終止“追夢人計劃”未嘗不是特朗普對美國未來設想的一種反映。

當然，“追夢人計劃”在2012年被奧巴馬政府付諸實施時未經國會審議，這被特朗普認為在出臺程序上存在瑕疵，是不尊重國會和憲法之舉。特朗普要求國會在半年內找到替代方案，隨后才會將此決定付諸實施。這為美國國內就相關議題的討論設置了截止期限，但也為將來終止令具體實施時間保留了靈活度。

那么，特朗普相關終止決定是否必然導致“追夢人計劃”壽終正寢呢？應該說還存在不確定性。

首先，特朗普的決定已引發民主黨的普遍指責，共和黨陣營中的一些重量級人物也持批評立場。該計劃涉及人群數量龐大，約80萬年輕非法移民若被遣返，恐怕還會涉及相關人群的親屬，最終影響人口實際會遠超80萬。這很可能會導致美國出現歷史上最大規模的人道主義危機，也會引發一輪又一輪的移民街頭活動，美國自身已有的分裂不僅無法彌合，反會加劇。

其次，美國明年將迎來國會中期選舉，特朗普的相關終止決定一旦實施，勢必沖擊國會與一些州共和黨代表的選情，而選舉最終結果也將波及2020年總統大選。特朗普政府與共和黨陣營不得不在對此給予充分評估后，再做出合乎政治需要的決定。執政不到一年的特朗普還處在對美國政治大破大立的亢奮狀態中，但共和黨主流派很可能對他采取的莽撞舉措加以約束甚至強力制衡。

第三，國會在接下來半年會否出臺一個能體現特朗普意愿的替代方案尚存變數。盡管共和黨在國會占優勢，但終止“追夢人計劃”會涉及國會議員所在選區選民的訴求，大規模人員遭遣返勢必影響不同選區利益，并非所有國會議員最終都會站在特朗普一邊。跨國商業公司、民權組織等團體也不樂見該決定的實施，其強大的游說能力會導致國會共和黨議員的更多分離。因此，美國或許很難在未來半年內結束有關該議題的密集討論，拖延到一年或更長時間才出結果的可能性倒是很大。

總的來說，特朗普相關終止決定會否完整實施存在很大不確定性，國會替代方案的出臺或將十分困難，而且即便出臺，很可能也不是特朗普期待的那種徹底方案。而這一決定再次加劇美國自身的深刻分裂，確是無疑的。▲

（作者是外交學院國際關系研究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