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醒世恒言》中的女性形象

劉力榮

摘要：本文以《醒世恒言》中的女性形象為研究對象，分別從明朝的社會經濟文化背景、醒世恒言中女性形象的塑造的基本情況和女性形象自身的價值定位等方面進行簡要的分析和研究。換言之，將通過對貴族婦女、市民女子、妓女、毒婦等，以類為基準對《醒世恒言》中的女性形象進行總結評價，進而探討其在社會、文化、宗教、倫理等方面中蘊含思想內涵。經過對女性形象的逐一闡述，得出作品中一系列形象的出現來源于作者的主觀創作與現實社會批判的映襯。

關鍵詞：醒世恒言；女性形象；社會背景；形象價值

一、社會背景

在思想上，女性在中國古代封建社會中的地位一直是相當低下的。孔夫子曾在《論語.陽貨》中蔑視婦女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子則不遜，遠之則怨。”《公羊傳》上曰：諸侯一娶九女，諸侯不再娶。同時《詩經》中也有大量的詩篇反映中國古代婦女的低下地位，婦女的生活自由與婚姻自由由史以來便十分嚴苛，到明代時期更是達到頂峰，《明律》中嚴格規定居喪嫁娶和婦女守節而強嫁等，迫害了大量的婦女。“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些苛刻的桎梏在約束婦女思想的同時也為其反抗行為埋下伏筆。明代接近中國封建社會的末期，朝綱動亂，朝廷對社會的控制力下降，政治復雜嚴峻，宦官專政，外戚動亂，黨派斗爭等嚴峻問題同時存在，皇帝不理朝政，沉迷酒色或歡樂，財政空虛，致使朝政腐敗不堪，上行下效，其統治階級的腐朽已漸漸向市民階級擴散，社會風氣相當頹廢，儒家禮教已不在是自己安身立命之本，盡可能的追求享樂和淫糜，在這種放蕩、縱欲、道德淪喪的時代，必有學者加以批判。因此像馮夢龍這樣的文學家就想借通俗小說的易懂普遍性對市民加以警示；另一方面，明代晚期出現新的文學思潮，具體表現為“尊情”的文學觀，可以使人的生死隨情而變，把情“理想化”，極大地夸大了情的力量與作用，同時儒家禮法對女子的規范等也漸漸松弛，相對自由和開放的社會風氣使婦女生活等有擴展，因此婦女的形象就重出舞臺，在社會中活躍起來，湯顯祖塑造的杜麗娘這一形象：“情不知從何而起，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充分表現和湯顯祖的想象力與創造力，在當時可謂是前無古人的一絕。在此基礎上馮夢龍的創作可以說是更加的深刻細致的創作，一系列生動細膩的女性形象把女性推上歷史舞臺，走向民眾心間，既是社會現實的推動及需求，也是文學作品的跨越性進步。

在經濟上，明末清初朝廷對社會控制力的下降，商業也就有所發展，重農抑商政策也就有所松弛，資本主義經濟得到發展，為女性形象的多樣化出現準備了堅實的經濟基礎；傳統禮制的放松，使得出現的許多資本雄厚的富商大賈，漸漸重視享受的奢靡生活，青樓也就得到空前繁榮，才貌雙全的妓女漸漸成為富商大賈的消遣對象，因此妓女才女也就慢慢形成，婦女逐漸沖破傳統的桎梏，許多鮮明的女性形象也得以形成。

再有，馮夢龍收藏了很多古今通俗小說，他提出“借男女之真情，發名教之偽藥”的主張，在天啟年間，擇其可以“嘉惠里耳者”百二十篇，進行增刪和潤飾以及自己的創作，整理出《喻世明言》、《警世通言》和《醒世恒言》，意為勸喻世人，警戒世人，喚醒世人，為世人大眾看得懂。作品題材廣泛，內容復雜。有對封建官僚丑惡的譴責和對正直官吏德行的贊揚；有對友誼、愛情的歌頌和對背信棄義、負心行為的斥責。更值得注意的是有，不少作品描寫了市井之民的生活。如《施潤澤灘闕遇友》、《杜十娘怒沉百寶箱》、《賣油郎獨占花魁》等。在這些作品里，強調人的感情和人的價值應該受到尊重。所宣揚的道德標準、婚姻原則，與封建名教、傳統觀念是相違悖的。作品里也有一些描寫神仙道化，宣揚封建倫理綱常的作品。因此我們所探討的《醒世恒言》中既表現了資本主義萌牙時期的新思想，又存留有消極、腐朽、庸俗的舊意識。這種進步和落后交織在一起的現象，正是新興市民文學的基本特征。這種新興市民文學的發展，不可避免的就要突出婦女地位、思想、文化等方面的進步與發展。

二、醒世恒言中的女性形象分類

馮夢龍在女性形象塑造上，多主張婦女的才學智慧，創造出了大量與眾不同的女性形象，在《醒世恒言》中以女性為主角的就達到16篇，例如才華絕代的蘇小妹，多才多藝的花魁娘子莘瑤琴，真情苦守的白玉娘、賢良敦厚的朱多福……這些鮮明有特色正面女性形象，真實的反映出馮夢龍對女性的重視與女性思想、自由解放的衷心期盼與對市民的深刻警戒。這些鮮明的女性塑造，可以看出馮夢龍提倡用“情教”反抗“禮教”，這與當時的“理學”是相悖的，可以總結出其思想具有一定的進步意義。《醒世恒言》中的女性各具特色，每一個都代表著不同的美及賦予其不同的內涵。根據其不同的形象特色，我將其分為沖破桎梏的貴族婦女、追求愛情的青樓妓女、自私自利的毒婦等類型。

（一）沖破桎梏的貴族才女

《醒世恒言》中反映貴族婦女的代表有《蘇小妹三難新郎》中的智慧女子蘇小妹、《吳衙內鄰舟赴約》中的秀娥和《喬太守亂點鴛鴦譜》中的慧娘等。此種女性在馮夢龍筆下是比較少的，不僅因為作品的通俗性，更重要的與貴族婦女的生活環境有關。貴族婦女的地位可以說比較高的，他們從小衣食無憂，受到高等的教育，一般都擁有一定的才華和技藝。馮夢龍筆下的蘇小妹才華橫溢，絕世無雙。其父甚言：“可惜是個女子！若是個男兒，可不又是制科中一個有名人物”可見其才華。她良好的家室，決定了她有機會選擇自己的婚姻，在成親洞房之夜以三難題試考其夫才能更是一大反叛，其夫與她趣味相同，不僅決定了他們夫妻的美滿幸福生活，更向世人證明了所托良人的幸福。可以說蘇小妹是幸運的，她的才華得到展示的同時不負家庭美滿。又如秀娥：“佳人才子貌相當，八句新詩暗自將。百歲姻緣床下就，麗情千古播詞場。”為情郎，不顧家教禮儀，未解相思床下藏，不顧親人愿，只盼嫁嬌郎。正是：生命曾可貴，愛情價更高。為了自由與愛情，口腹之樂也完全不顧了，只愿嫁嬌郎，娶新娘。再有慧娘不顧父母定下的婚約，只想和玉郎長相守，不顧禮教束縛，不顧世俗眼光，只為婚姻愛情的自由。他們都是幸運的，有個翹新郎，趣味長，恩愛百年。富貴女子當如此，也就樂樂呵呵了，世間少多少怨配偶。有多少是如蘇小妹與秀娥這般，有個美滿家庭，夫妻和睦世間頌呢！《孟子》有云：“不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鉆穴隙相窺，逾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在這種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下，這些大家閨秀，智慧才女用自己態度和實際行動，向大家證明她們享受愛情自主，渴望幸福美滿生活、思想自由的權利，為不同階級的女性解放開辟了一條光明大路。胡文楷的《歷代婦女著作考》中收錄的明清才女作品就有3885人之多，其中江浙兩省的作品就高達2461人之多，各種才女層出不窮。發達繁榮的經濟狀況，自由開放的思想界以及濃厚的社會文化氣息都為女性文學的發展準備了條件，因此在馮夢龍筆下也不可避免的反映的社會現實，逐漸塑造新鮮有活力的女性形象。endprint

在那時期，不管是哪種體裁的作品，才女形象的塑造成為一種時尚，這些才女形象不止是現實社會的反映，同時也是時代賦予她們對封建思想和保守勢力的反抗與挑戰，追求思想的獨立與解放的渴望，促使她們與封建殘余的對抗。資本主義經濟的支撐，明末心學的推動，社會風氣的影響，促使作家賦予女性形象才女之德、才女之美、才女之情、才女之才藝，挑戰傳統禮教，追求婚姻自主，追求社會地位的平等，賦予她們超前的思想內涵。

（二）追求愛情的青樓妓女

青樓妓女的形象由來已久，最早可追溯到先秦時期，不可避免的，在悠悠歷史中，妓女這一形象是深受大家歧視的，雖如此，不少名人都與妓女有著密切的聯系，例如大詩人李白，白居易，溫庭筠等都與青樓女子有著密切聯系，甚至不少才女型妓女與他們更是成為一段佳話。到了明清之際，奢靡之風盛行，文人與妓女來往密切，造就了一批才華出眾的妓女，甚至秦淮河畔成為青樓曲院的集中之地，生活在這里的妓女，為了迎合客人，附庸風雅，學習詩詞歌賦，精通琴棋書畫，甚至以此出名，如：柳如是，楊宛，王薇，董小宛，顧媚等，他們都成為不少文人追捧的對象，嘆服其才華，與之交往甚密。她們中的很多人都依靠文人士大夫或官僚擺脫妓女的身份，獲得妻妾的身份，如柳如是歸錢謙益，董小宛歸冒辟疆，顧媚歸龔鼎孽等。她們雖出生低微，卻才華出眾，出生與生活環境決定了她們的創作風格與閨閣女子迥然不同。

明末清初之際，在社會上出現一些名妓的同時，文學作品中的妓女形象也在不斷塑造，就馮夢龍的《醒世恒言》中，妓女形象眾多，譬如《醒世恒言.賣油郎獨占花魁》中的花魁娘子莘瑤琴、《警世通言.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中的杜十娘、《警世通言.玉堂春落難逢夫》中的名妓女蘇三（玉堂春）、《喻世名言.月明和尚度柳翠》中的妓女柳翠和吳紅蓮等等。這些妓女的塑造上也是各具特色，貞潔型的妓女玉堂春，雖說是妓女，但其只接待過一個男人，那便是她后來的丈夫王景隆，并對他一往情深；癡情女子杜十娘也因為她的癡而受盡欺騙嗎，罔斷了性命，所托非人，逃了“青籠”斷了性命，到底值不值呢？最值得一提的可能要數才女型的妓女莘瑤琴了，十歲時，便能吟詩作賦，十二歲時，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可見其才華出眾。從小受盡磨難，卜橋的欺騙賤賣，王九媽的設計破身，吳八公子的肆意凌辱，種種經歷讓花魁娘子看到了當時社會和紈绔子弟的不堪，“酒色之徒，單知買笑追歡的樂意，那有憐香惜玉的真心”因此她更加渴望擁有一個敦厚善良的丈夫疼愛自己，那便是賣油郎秦重，這種從良心態的轉變是她苦難經歷的總結。只有找一個像秦重一樣忠厚誠懇的人，才能擺脫被玩弄的命運，因此她激烈大膽的追求自己的幸福，以“情”勝“理”的結局，擺脫了桎梏，得到了幸福。

（三）自私自利的“毒婦”形象

“毒婦”強調其用心之險惡，手段之殘忍，一般用于塑造反面人物時。《醒世恒言》塑造了一系列深受大家喜愛的正面女性形象，同時惡毒的婦人也有塑造，在作者筆下受到嚴重批判。《一文錢小隙造奇冤》中的楊氏與孫氏，她們兇悍潑辣，蠻不講理，為一文錢，害死了十三條人命，最終償命還債；《張廷秀逃生就父》中的瑞姐，為了一點錢財就見利忘義，殘酷無情，罔顧性命；《三孝廉讓慘立高名》中的田三嫂為一己之私，挑撥兄弟情誼，可見其狠毒；再有《兩縣令競義婚孤女》中的賈婆，背里虐恩女與私賣恩女……馮夢龍筆下的“毒婦”形象頗多，他們的“毒”，不僅是個人的原因，更是受社會地位，封建婚姻制度和女性地位息息相關，是社會和自身造就的悲劇。在馮夢龍筆下她們是深受批判的，同時也是作者對社會現狀的警示與啟迪，希望更多的關注女性的悲劇。

三、總結

女性形象是《醒世恒言》中著力塑造的一種，這些形象各具特色，代表的社會的各階層，不管是貴族婦女和是平民女子的刻畫上都或深或淺的反映著對封建禮教的反抗，她們中的許多人，都帶有新的意識行為，這不僅是新興思想的時代特點，同時也是時代賦予她們對封建思想和保守勢力的反抗與挑戰，她們追求愛情婚姻的自主，追求思想的獨立與解放的渴望，促使她們與封建殘余的對抗。《醒世恒言》中的女性以其獨特的魅力突破了封建的桎梏，她們有才情，有思想，獨立……誰說女子不如男，她們用實際行動向大家證明女性的魅力與價值。為女性形象的發展做出了先例，成為文學史上又一獨特文化。這些形象不僅是作者的主觀想像，更是對社會發展的一個縮影，在現實的基礎上的警示、醒世總結。

參考文獻：

[1]《北夢瑣言》.（宋）孫光憲.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11月版

[2]《醒世恒言》.馮夢龍著.哈爾濱文學出版社2000年11月，127

[3]《醒世恒言》.馮夢龍著.哈爾濱文學出版社2000年11月，371

[4]《醒世恒言》.馮夢龍著.哈爾濱文學出版社2000年11月，37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