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人“一根筋”

楓葉

在加拿大生活的幾年里，經常能感受到加拿大人的“一根筋”。

初到加拿大的大學任教時，我發現每一個系的辦公室里都備有各種辦公自動化設施，電腦、復印機、傳真機……同時包括紙張，全部免費供教師和學生使用。師生們如有需要可直接上手操作，無須任何登記，沒有時間規定，也沒有任何人監督。加拿大的教科書通常價格不菲，為了省錢，大多數學生總是舍不得買新課本，而往往是從上屆的學生那里淘到打折的舊課本。

我注意到，幾乎所有大學的書店都有這樣一條規定：購買的課本如果七日內不滿意即可退掉。有了這條規定，按照我的思維邏輯，我可能就會想：既然眼前有免費的復印機和紙張，也沒有人干涉，為什么學生們不干脆連那打折的錢也省掉，先從書店里把課本買來，再到這里復印下來，然后再把課本完好無損地退還給書店——一分錢都不用花！可據我觀察，來來往往的學生中，沒有一位是拿著整本的教科書來復印的。一些大宗的復印內容，也往往是公共活動的資料。我曾向一位加拿大的女學生提出我的疑問，我希望得到的答復是：節約公共資源。可這位女學生，似乎被我弄糊涂了，她想了想，問：“可是也并沒有對書不滿意的地方，怎么退啊？”“對啊……”我這轉了幾根筋的腦袋竟然一下子被這“一根筋”的腦袋問住了。

一次，我和愛人到宜家購買家居用品。因為之前已經有了明確的購買目標，我們把車泊好后，只在咪表上設定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加拿大對泊車的要求非常嚴格，每部車都必須依照泊車位置泊好，設定時間然后投放硬幣，如果沒有在規定的時間內返回，就會被罰款。我們很快就選購好了所需的商品，在下最后一層手扶電梯準備離開時，前邊一位母親為了幫助自己的孩子離開電梯猛地拉了一下孩子的胳臂。這一拉不要緊，孩子痛得哇哇直哭，母親瞬間變得手足無措。學醫的愛人馬上意識到這是脫臼，他一邊安慰著小孩，一邊把小孩脫臼的關節順利地復了位。孩子的母親連連向我們表示感謝，臨走前，愛人又向這位母親說明了兒童脫臼復位的方法以及一些注意事項。當我們兩個氣喘吁吁地跑到泊車位時，發現一位中年女警已經等在我們的汽車旁，正低頭寫著什么。

“糟了！”我們一步跨上前去，急著向他解釋為什么會超時：我們是怎么怎么樣幫助一個胳臂脫臼的兒童復位……聽了我們的話，這位女警察突然興奮地說，“太棒了！你們愿意教我如何復位嗎？我孩子的胳臂經常脫臼……”我們耐心地給她講解了一番，滿心歡喜地等待她的放行。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在她的千恩萬謝后，我們聽到的卻是：“但是，很抱歉，罰單已經開了，我不能再做任何改變。所以，現在請您接受罰單。”看著她那副“鐵面無私”的樣子，我和愛人是又氣又急又好笑，差一點沒暈過去。可能是有些“于心不忍”，女警察又說，“實在抱歉，但這是規定，是我的工作，我無法改變。”“對不起！”臨走時，她又重復了一遍。

手里握著罰單，我和愛人面面相覷，哭笑不得。幾日后向一位移居加拿大多年的朋友提及此事，他頗為感慨地說，加拿大就是這樣，對各項規定和制度的執行非常嚴格，所以人們大都養成了自覺遵規守章的習慣。就拿交通來說，每天都有無數的督察人員四處巡視，檢查交通違章的處理情況。如果發現哪位警察在處理某項違章情況的過程中有任何徇私舞弊行為，就會馬上將此事上報。一旦查證，那位警察不但可能丟掉工作，甚至還可能會負法律責任。最重要的是，不管處罰如何，個人的信譽記錄就會多出不光彩的一筆。在這個人們處處以“信譽”為憑證生活的國家，誰還敢不遵章守法？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和愛人發現，我們的身邊到處都是“一根筋”的行為。在一個沒有任何行人和車輛通過的路口，紅燈亮起，一定要等15秒鐘才通過依舊沒有任何行人和車輛的路口；過馬路一定要走人行橫道，哪怕要繞一個很大的圈子才能到達近在眼前的目的地；開車遇到老人，一定會剎住車，不按喇叭，耐心地等待老人邁著小碎步挪過馬路；嘴里嚼著口香糖，手里拿著廢棄的包裝袋，如果沒有垃圾桶，就會一直拿著，直到丟進垃圾桶里；垃圾沒有按照分類裝好，一定會有熱心的鄰居不厭其煩地幫你重新分類；搞錯了收垃圾的日子，一定會有人幫你把大包小包的垃圾重新拎回來……

我想，就是這些“一根筋”的加拿大人，用透著“傻氣”的執著來遵守著身邊的各項規章制度，維護著自己的信譽，更維護著社會的有序與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