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磊
回首向來蘭臺上,雪上指爪拾不起
文·柳磊

時空都是有距離的,空間的距離讓我們看到了皎潔的月亮,而不是撞坑累累的月面,時間的距離讓我們頓生懷舊之情,懷念青春的歲月,懷念青春的友人。
離開檔案局馬上滿二十年了,我不記得是怎么離開的,但我清楚的記得是怎么來到的。1991年7月16日上午,當我把自己那輛破舊的自行車支在省委大院西南角那座灰色的大樓下的時候,我意識到我已離開校門踏入了“社會”。在學校自戀的語境中,校園以外都是社會,校園和社會是對立的,校園是溫室,社會是叢林,社會是復雜的,是深不可測而又變化多端的,讓自以為單純的學子既充滿期待又懷揣不安。
到檔案局工作以后,并沒有感到多么鮮明的反差,一是因為那幾年進了好多大學生,年輕人非常多,年輕人多的地方就有朝氣。我總感覺我們那茬年輕人和后來的年輕人不一樣,這些人遲遲不愿意回歸家庭和個人生活的圈子,總愛聚在一起窮樂,打撲克、看球賽、神侃胡吹,呼朋引伴一家一家地聚會。每次聚會不斷有人趕來湊熱鬧,那時候也沒有手機聯系,不知道是怎么召集來的,現在的某位局領導就是我們當年嘯聚隳突的“孩子王”啊。二來,那時候不止新招的大學生多,好多處長也正值青壯,像我的處長周衛國、業務指導處的張尚瀛處長等都不過四十左右,比我現在的年齡小多了,他們年富力強,充滿魅力,還愿屈尊與我們這些年輕人打成一片,這朝氣蓬勃的場面真是不亦樂乎。
朝氣蓬勃的氛圍充滿整個機關,這樣的機關也充滿著寬容與關愛,長一輩的老同志看著年輕人胡鬧,寬厚地笑笑,這其實給年輕人撐開了一片諾大的空間,無拘無束、較少禁忌的空間。記得當年每次接到技術處劉照成處長的電話,他總是戲謔地把“小劉嗎”變音為“小流氓”?我也會毫不客氣地問候“老流氓啊”!就這么沒大沒小!記得當年我和王浥塵總有些自以為高明但其實非常激進的想法,還總想馬上付諸實施,這時候我們的周衛國處長一般都是笑瞇瞇地不置可否,其實是化骨綿掌,從沒有聲色俱厲的訓斥或一本正經的教導,所以我們總也不死心,不時還會拿出一些匪夷所思的點子去闖關。我現在常想,如果不是在檔案局這樣的環境,我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不知道早被拍死幾回了。
檔案業務無疑是高大上的,但我在檔案局幾年一直在政策法規處工作,其實就是給領導起草材料,并沒有接觸多少檔案業務,這是一個遺憾。但檔案局濃厚的文化氛圍一直包圍著我,滋養著我。當時的局長易炳炎同志溫文爾雅,因為我也會有時能給他寫材料(他的大材料一般是蘇慶偉師兄起草),他總是打趣地稱我為“秀才”,在一般人眼里這是“廢物”的代名詞,但在他嘴里這是一個既帶有幾分調笑又帶有幾分喜愛的稱謂,我十分受用。記得教育處的任建華同志當時負責《山東檔案》,有幾次要我為封三或封底用的照片配一小段文字,等我把那不足百字的小段文字交給他后才真正領略了“責任編輯”的含義。他總是微蹙著眉頭,字斟句酌,感覺這兒不好那兒不好,不厭其煩地建議修改這句話那個詞,直至千錘百煉。那時候好多長輩都是極帶文藝范的,提筆作文,張口吟詩,一時成為風尚。有一次下大雪,尚瀛處長來了雅興,約我以雪為題作詩互酬。他寫的什么不記得了,我寫了首七律,現在還記得第一句“謝家小妹詠絮時”,和最后兩句“小樓可邀一醉否,明日南山踏玉泥”,小樓其實就是集體宿舍,南山是指省委大院南面的英雄山。看,詩詞唱答最終還是導向了雪夜煮酒,能飲一杯無,可邀一醉否!
時空都是有距離的,空間的距離讓我們看到了皎潔的月亮,而不是撞坑累累的月面,時間的距離讓我們頓生懷舊之情,懷念青春的歲月,懷念青春的友人。在檔案局工作生活七年,當然也有諸多不滿不如意,有爭吵,有算計,有嫉妒,但二十年的距離將這些都模糊了,消融了,那些明亮的、溫暖的記憶得到了加強,得到了突出,冷不丁地召喚我回眸凝望,凝望我們共同擁有的過往。
(1991年畢業于山東大學中文系,分配到山東省檔案局。1998年6月,考入山東省證券管理辦公室,后轉入中國證監會山東監管局。2010年10月交流到遼寧任職,先后任遼寧證監局副局長、大連證監局局長,現任遼寧證監局局長兼沈陽稽查局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