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馬

堆雪

西風馬

其實，西風就是一匹馬

枯瘦之馬。西風烈

是指這匹馬的咴咴嘶鳴

此前，它是一匹快馬

從云中來，從風中來，從火中來

從時間的霹靂或閃電中來

它跑過一座又一座城池，驛站，烽燧

傳圣旨，捎荔枝，布殺氣

最后一道令箭和情書，也由它送抵

現在，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送完那個發配充軍西域的詩人

它只能用目光，送落日一程

畫蝴蝶

一只蝴蝶在紙上翻飛

它擺脫冬天，沖破大雪

像一匹馬掙脫江山

濃墨中破繭，光芒里打滾

彩色的飛翔已接近透明

雪落下來，它逆光飛

這是此生我給你唯一的禮物

一只蝴蝶從紅塵里逃生

找到你時，已是滿身血跡

那時，你剛從春天的夢中醒來

一只蝴蝶就輕輕落下來

成為你胸口，顫栗的呼吸

玫 瑰

我用熱血澆灌它

讓它使勁成為玫瑰的樣子

讓它在我心里吐刺開花

最后成為鉆心的疼

紅塵中找不到的木本植物

我在心上栽培它

它是我心馳神往的笑意

也是我窖藏眼淚的酒器

有時它很像母親、妻子和女兒

有時更像日月星云

更多時候，是我打坐的一株菩提

一朵氣血澆灌的玫瑰

常常讓我失神，并且

一次又一次，嘗試著遠行

冬 至

這一天，所有一切都在

唯獨你沒有來

大雪撲地，蓋住想說的一切

我得穿上棉衣，像一棵樹站立

才能勉強挺過這個冬季

就像打心里，徹底否定過去

我放不下的山岳近在咫尺

河流已經在遠處結冰

我放不下的夜晚啊，燈火通明

北風刮過來，麻雀飛過去

我聽見窗戶上的紙

啪啪啪地拍打，后半夜輾轉反側的心

爐火最旺的時候

穿過他鄉的鐵軌最冷。一列

冒著黑煙的火車，正駛離站臺

石人溝

它們孤零零地在那里，等我

十一月。山谷已經很空

牛羊和馬群隨風散去。留下石頭

如古代武士，突兀林業

已經有雪在高處張望

鷹，像失重的石頭懸在半空

堅硬的光陰是斧鑿留下的痕跡。我知道

變身人形時，五官的出離比分娩更疼

也許它們還有一個風雨如晦的胃

在月朗星稀的夜晚，悄然蠕動

時間的殘陣里，我與石頭偶爾互換位置

彼此對視人世間的荒蕪

石人溝，交出眼淚和墨水的地方

黎明過后，我用多少石頭才能解釋星空

當我橫下一條心重回山中

是否多了一重不為人知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