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不涂答題卡的男孩

馬志國

俊逸是個高三男孩，新學期轉(zhuǎn)來新學校。經(jīng)過幾次考試，俊逸引人注目了：他每次考試都參加，可總有一兩科不涂答題卡。

據(jù)了解，俊逸是個總體表現(xiàn)不錯的學生，小學、初中成績一直很好，現(xiàn)在對學習也很重視。他怎么會這樣對待考試呢？班主任老師找俊逸談了兩次話，但他依然固我。和家長聯(lián)系，家長也沒有談出個所以然。

俊逸這樣，自然影響到全班的平均分。最嚴重的一次，俊逸除了語文，其余科目統(tǒng)統(tǒng)沒涂答題卡，總成績給班上拉了很多分。同學不滿，老師不滿，班主任把俊逸大訓了一頓。俊逸很痛苦，老師也很困惑。老師感覺俊逸應該是心理上出了什么問題，于是介紹俊逸開始了心理咨詢。

俊逸確實是一個不錯的男孩，很快就主動來訪了。我請他回憶一下第一次沒涂答題卡時的情形。他說：好像是轉(zhuǎn)學后第二次考試。我在原來的學校成績是不錯的，但是轉(zhuǎn)來之后，第一次考試就考砸了，名次排到了后幾位。隨后的第二次考試壓力就更大了。緊張慌亂中最后一科考試竟然把答題卡給忘了。成績下來后，因為沒涂答題卡，班里的排名就沒有我。當時心里好像有點暗自慶幸，感覺反而比第一次考試心里還好受些。

好像從那一次以后，我每次考試，不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就是那樣的原因，反正每次都會有不涂答題卡的情況。我不是成心故意的，可我也說不清是怎么回事？只是隱隱地有一種感覺，感覺這樣沒有名次更好，比名次不好還好……

至此我們看清，俊逸之所以不涂答題卡，是在運用“鴕鳥策略”進行自我心理防衛(wèi)。俊逸作為一名本來名次不錯的學生，來到新學校卻排名大大落后。這對他來說是很難面對的困境。而偶然的沒涂答題卡導致排名缺失，這讓他似乎找到了一個回避困境的出路。于是他似乎學會了這個策略，每次考試總會有各種原因沒有涂卡。這樣就可以像鴕鳥把頭扎進沙堆一樣，暫時看不見那個不好的名次了。但是，這樣的鴕鳥策略不是解決問題的真正出路，反而造成了更大的困境。

我們就如何看待考試結(jié)果做了較多的溝通。俊逸終于領悟，應該注重過程，淡化結(jié)果，這樣就會減輕壓力，減少心理困擾，從而得到較好的結(jié)果。后繼的心理咨詢過程表明，俊逸是個自救能力很強的男孩，由于淡化了對結(jié)果的關注，考試不涂卡的現(xiàn)象也逐漸消失了。

心理咨詢發(fā)現(xiàn)，不少學生出現(xiàn)的考試障礙，都與過度關注考試結(jié)果有關。用心理學的話說，這叫作“目的顫抖”。心理學家做過這樣一個實驗：讓受試者給小小的繡花針引線，事先激發(fā)他們不同強度的目的性，比如設置價值不同的獎品。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目的性越強，受試者越全神貫注地努力，手越顫抖得厲害，線越不容易引入。由于手的顫抖是目的性過強造成的，心理學家就把這種現(xiàn)象叫作“目的顫抖”。意思是說，超過一定限度，做事的目的性越強，越不容易成功。

為什么會出現(xiàn)目的顫抖？《莊子·達生篇》中記述了這樣一段故事，從中我們也許會找到答案。顏淵問孔子說：“有一次我經(jīng)過一個深淵渡口，擺渡人撐船的技巧實在神妙。我問他：‘撐船可以學習嗎？擺渡人說：‘可以的。善于游泳的人很快就能學會撐船。假如是善于潛水的人，即使沒看見過船也會熟練地撐船。我問其中的原因，他卻不告訴我。請問他的話說的是什么意思呢？”

孔子回答說：“善于游泳的人很快就能學會撐船，這是因為他熟悉水性而處之自然。至于那善于潛水的人沒見過船就能熟練地撐船，是因為他視深淵為陸地上的小丘，視翻船為車子倒退一樣。他對出現(xiàn)在眼前的翻船如倒車一樣毫不在乎，心里若無其事，怎能不鎮(zhèn)定自若呢！用瓦器作為賭注心里非常輕松，用帶鉤作為賭注心里就有點害怕，用黃金作為賭注就會心慌意亂。博弈技巧本是一樣的，越到后來顧慮越重，那就是以身外之物為重了。大凡對身外之物看得過重的人，其內(nèi)心就會笨拙。”

這也許是對目的顫抖的最好解釋。

現(xiàn)代心理學進一步解釋說，出現(xiàn)目的顫抖，是因為目的性越強，就越害怕達不到目的，就越害怕失敗的結(jié)果；越是害怕失敗的結(jié)果，大腦中反而越容易出現(xiàn)失敗的圖像。比如，當一個高爾夫球手擊球前一再告訴自己“千萬不要把球打進水里”，這時，他的大腦里偏偏就會出現(xiàn)“球掉進水里”的情景。這一情景會指揮他的神經(jīng)，使事情偏偏朝著他害怕的方向發(fā)展，結(jié)果呢，球大多都會掉進水里。

我們應該給學生這樣的指導：我們應該有人生的理想，有生活的目標，有行動的目的。但是古話說“大體則有，具體則無”。因而，在考場上，在賽場上，在具體的每一個名利場上，都應把“目的”看得淡些再淡些；在做事情的具體過程中，把羈絆心靈的“目的”扔得遠些再遠些。正所謂得意淡然，失意坦然，平心靜氣，氣定神閑。如此心境，哪里還有什么目的顫抖？如此人生，關鍵時刻豈能不多一籌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