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意象

張宏武　楊麗彬

【摘 要】古典詩歌是文學領域中的一顆璀璨奪目的明珠，意象是詩歌重要的審美單元。本文分析了詩歌意象的重要作用，對古典詩歌中常見的意象，從情感的角度進行概括分析。結合教材中的選文，闡述了意象解讀的基本方法。以意象解讀為切入口，幫助學生理解詩歌，提高詩歌鑒賞能力。

【關鍵詞】古典詩歌；意象；含義；解讀方法

中國是詩的國度，尤其是古典詩歌，她有著悠久的歷史與豐富的文化內涵，是文學領域中的一顆璀璨奪目的明珠。詩歌具有審美功能，鑒賞詩歌可以陶冶性情，滋潤心靈，提升素質。古典詩歌鑒賞是教學的難點，學生需要具有一定的文化積淀和古典詩詞知識的積累，才能明白作者要表達的內容，抒發的情感。如果學生只知道機械地背誦，很難理解古典詩歌的豐富內涵，感悟其高遠的意境。詩歌優美的意境，離不開鮮明生動的意象。以詩歌的意象為切入口，引導學生感受意象，深入挖掘它們的內涵，對之進行解讀，從而獲得情感體驗，是鑒賞詩歌的有效途徑，對提高學生的古典詩歌鑒賞能力具有積極的意義。

1 意象是詩歌藝術重要的審美單元

“意象”一詞，很早就出現在我國古代典籍中。劉勰《文心雕龍》篇中就有“窺意象而運斤”一語。[1]清代杰出史學家章學誠提出：中國古典詩學的“意象”就是指詩人的主觀情志與客觀景物在審美感興中相碰撞而產生的“意中之象”或“心中之象”或“人心營構之象”。[2]古人崇尚“文貴在曲”，詩歌的功能在于抒情言志，而詩人不能在詩歌中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情感，往往借助某些形象，采用借景抒情、托物言志、情景交融的方式來抒發情感。詩人所借助的具體形象就是詩歌的意象，意象是詩歌重要的審美單元，是詩人表情達意的藝術手段，鑒賞古典詩歌，應抓住這看得見的詩魂——意象。

2 古典詩歌中常見的意象及含義

古典詩歌通過意象來表情達意，詩歌中的意象具有歷史繼承性。在長期的詩歌創作中，一些藝術感染力強的意象被詩人不斷地使用，逐漸形成了約定俗成的含義。比如“月亮”是懷人思鄉的代名詞，“柳”往往寄托了世人的離愁別緒，“落花”有著惜春傷時的慨嘆，“菊花”象征高潔、脫俗的品格。注意積累古典詩歌中典型的意象，有助于學生解讀詩歌，感知詩人抒發的情感。下面對古典詩歌中常見的意象，從情感的角度進行概括分析：

1）送別類意象

人間最難舍是“別情”，在古典詩歌中，詩人用特殊的離別意象婉轉地表達依依不舍之情，敘寫別后的思念。代表的意象有楊柳、長亭、南浦、酒、芳草、灞陵、水等。

古代有“折柳”送別的風俗，“楊柳”之“柳”與“留”諧音，“絲”與“思”諧音。“柳”有感傷離別之意，古典詩歌中很多抒發離愁別緒的作品中都會用“柳”來表現。如《詩經·小雅》中的《采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柳永《雨霖鈴》中的“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都用了“柳”這一意象來表達離別傷懷之情。又如李賀的《致酒行》中“主父西游困不歸，家人折斷門前柳”一句，將對家人的牽掛表現得淋漓盡致。

中國古典詩歌中有許多地方表示送別，如長亭、南浦、西樓、灞陵等，最為有名的是“長亭”和“南浦”。“亭”是我國傳統建筑，秦漢時期幾乎每隔十里造一亭，是人們飲酒送別之地。如李白《菩薩蠻》中的“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柳永《雨霖鈴》中的“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晏殊《玉樓春·春恨》中也有“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愁三月雨”的描寫。“長亭”被詩人們普遍沿襲傳唱，這個陸上送別之地就被賦予了無限傷感之情，“長亭”也成為了古典詩歌中表示“離別”的主要意象。“長亭”是陸地送別之地，“南浦”是水邊送別之地。如楊炯的《和崔司空傷姬人》：“昔時南浦別，鶴怨寶琴弦。”追憶往昔，南浦分別，鶴聲凄厲，琴弦哀怨，情景交融，流露出濃厚的感傷情緒。

2）思鄉類意象

鄉思類意象用來表達詩人對家鄉的思念，或對親人的牽掛。代表意象有月亮、鴻雁、芳草、雙鯉等。

古典詩歌中的月亮是思鄉的代名詞。詩人往往借月亮這個意象寄托自己心中濃濃的鄉愁。如李白的五言絕句《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詩人在一個秋日的夜晚，抬頭望見天空一輪皓月，思鄉之情油然而生，流露出詩人漂泊他鄉的孤寂之情。李煜的絕命詞《虞美人》中“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一句表達了李后主囚居異國之愁。蘇軾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張九齡的《望月懷遠》“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等詩句都用月亮的意象傳達出思鄉懷人的濃濃情感。

每年秋季，鴻雁結隊排成“人”字或“一”字形，由南飛北回巢。游子羈旅他鄉，見到此景會引發傷感的情緒。因此，詩人常常借大雁這個意象表達思鄉之情。如李白的《千里思》：“一去隔絕國，思歸但長嗟。鴻雁向西北，因書報天涯。”最后兩句希望讓鴻雁捎書信，寄到遠方的親人身邊。表達了詩人對滯留在胡地不能歸漢之人的無限同情。王灣的《次北固山下》“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劉禹錫的《秋風引》“何處秋風至？蕭蕭送雁群”，都借助“大雁”的意象，傳達出深深的思鄉之情。

3）愁苦類意象

愁苦類意象的典型代表有梧桐、芭蕉、杜鵑（鳥）、酒、猿猴、流水、斜陽（夕陽、落日）等。這類意象或渲染悲涼凄清的氛圍，或表達憂愁悲傷心情。

“一葉落而知秋”，梧桐落葉最早，是秋天的信使，成為了文人悲秋首選的意象，是凄涼悲傷的象征。在古典詩歌中，“梧桐”常常與“雨”、“芭蕉”、“月”等意象組合起來表達愁悶心緒。如白居易《長恨歌》“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李清照《聲聲慢》“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在凄冷的秋夜里，雨滴不斷地打在梧桐葉上，它撩起詩人心中多少哀愁啊。又如李煜的《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亡國后的李煜被幽禁在深院的小樓里，過著凄涼寂寞的日子。詩人獨上西樓，看到清秋深院、殘月梧桐的凄涼景象，倍感內心孤寂，勾起了離愁別恨。

杜鵑鳥又名子規，中國古代有“望帝啼鵑”的神話傳說，相傳它是望帝杜宇的化身。周朝末年蜀地的君主望帝，因鱉靈治水有功，把自己的王位禪讓給他，自己隱居山林。望帝死后化為杜鵑鳥，啼聲凄切，至于口中流血。在古典詩歌中，杜鵑成為凄涼哀傷的象征。李白的《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楊花落盡子規啼，聞道龍標過五溪。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春光消逝景色蕭條，子規鳥的啼叫渲染了環境的凄楚。好友王昌齡貶謫遠地，詩人在蕭瑟悲涼的景物中寄寓了感傷之情。又如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王令《送春》中的“子規夜半猶啼血，不信東風喚不回”等詩句，都以杜鵑鳥凄厲地悲啼，來表達哀怨愁苦、凄涼悲傷的情思。

“酒”也是愁的載體。如李白的《將進酒》：“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詩人懷才不遇，壯志難酬。社會對個體的壓制和摧殘，只有在美酒中沉醉，才能得到緩解。杜甫的《登高》：“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杜甫晚年貧苦困頓，多種疾病纏身，國破家亡，國難家愁，詩人內心的無奈與痛苦都蘊含在濁酒這一意象之中。

4）愛情類意象

愛情類意象用來表達愛戀、相思之情。代表意象有青鳥、比翼鳥、紅豆、連理枝等。比翼鳥是中國古代傳說中的一種鳥。這種鳥一目一翼，雌雄在一起飛翔。在古典詩歌中常用來比喻恩愛夫妻。白居易的《長恨歌》中的“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一句將主人公對愛情的忠貞情操刻畫得淋漓盡致，表達了希望愛情圓滿的強烈愿望。青鳥是傳說中的神鳥，它被西王母選為給漢武帝報信的信使。在古典詩詞中“青鳥”這個意象指傳遞書信的人，借以表達愛情。“青鳥不傳云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李璟《攤破浣溪沙·手卷真珠上玉鉤》）和“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李商隱《無題》）兩句中的“青鳥”就是傳遞主人公相思情的信使。

一些約定俗成的意象都會有特定的含義。菊花開放于寒秋季節，有迎寒怒放斗冷霜的特性，被文人墨客賦予“傲然不屈、意志堅強”的高潔品格。在陶淵明的筆下菊花又有了安逸的隱者姿態，象征隱逸品格。梅花在嚴寒中傲然怒放，散發出幽雅的芳香，與松、竹合稱為“歲寒三友”，受到了詩人的贊頌。在古典詩詞中，梅花常用來象征孤傲不俗、頑強不屈的品格。意象具有豐富性、暗示性和特定性等特點，因此，意象是解讀古典詩歌的一把鑰匙。

3 古典詩歌意象解讀的基本方法

意象是詩歌的基本元件，它一方面聯系著詩歌的語言，一方面聯系著詩歌的意蘊。鑒賞古典詩歌，細讀意象非常重要。必須在語言理解基礎之上，發掘詩歌意蘊的多層空間，從而獲得意象的整體審美感受。

1）尋找意象性語言

意象性語言是一種具有概括性、形象性、典型性、象征性的語言，它是詩歌意象的載體。鑒賞古典詩歌首先要找出詩中的意象性詞語。古典詩歌中的意象性語言有別于一般語言。如梅花、菊花、明月、青松、大雁、杜鵑鳥、明月、楊柳等詞語都是意象性語言。詩人借助景物寄托情思，這些詞語融入了詩人的情感，表達了詩人不同的心境，成為詩歌的意象。找到意象性詞語之后，再從詞語的意義層面進行解讀。充分挖掘意象語言的字面含義和隱含意義。

2）串聯意象，領悟詩歌的意蘊

古典詩歌中的意象一般以單個和整體兩種形態出現于詩歌中。單個意象是詩歌中最基本的藝術形象，而整體意象則是一組意象疊加在一起，構成的豐富畫面。鑒賞古典詩歌時，將這些意象串聯起來，展開聯想和想象，體會畫面的色彩，感受營造的氛圍，體味詩人的內心感受，或人生體驗，領悟詩歌的意蘊。例如，杜甫的《登高》：“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詩歌首聯和頷聯共寫了八個復合意象：風、天、猿、渚、沙、鳥、落木、江，這些意象勾勒出一幅暮秋凄清的畫面。清冷、蒼白、枯黃幾個色彩詞語渲染了蕭殺的氛圍。秋風的怒號、猿猴的凄厲的叫聲更襯托出畫面的悲涼。杜甫一生漂泊，窮困潦倒，人生暮年，處境困窘。詩歌畫面暗示了詩人風燭殘年的悲涼心境。鑒賞古典詩歌，避免孤立解讀單個意象，串聯意象，展開想象，整體解讀，走進詩人構建的藝術世界，這樣才能感受古典詩歌的意蘊。

袁行霈先生說過：“中國詩歌藝術的奧妙，從意象上可以尋到不少。”[3]意象本身具有一定的文化內涵，它寄托詩人情感，是詩人創造的審美結晶。在古典詩歌教學中，教師以詩歌意象為突破口，引導學生對其進行解讀，能幫助學生進入古典詩歌的藝術境界，領略詩歌的藝術魅力，從而提高學生的文學鑒賞水平。

【參考文獻】

[1]章學誠.文史通義校注[M].北京：中華書局，2014.

[2]劉勰.文心雕龍出[M].北京：中華書局，2014.

[3]袁行霈.探索中國詩歌藝術的奧秘[J].讀書，1987（6）：118-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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