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聶斯托里派是基督教的一個分支,于5世紀由東羅馬傳入薩珊波斯,尋求宗教庇護的聶斯托里派教徒在此受到了波斯國王的歡迎。在一百余年的發展中,聶斯托里派教徒充分利用自身的優勢,成功地在波斯立足,使其宗教思想在波斯復興。這與其積極爭取波斯人的支持和本土化傳教分不開。
關鍵詞:基督教;聶斯托里派;薩珊波斯
中圖分類號:B97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
聶斯托里派(Nestorianism)①是基督教的一個分支,在中國多被稱為景教。5世紀時它在亞歷山大里亞教會的壓力下,被斥為異端。其創始人聶斯托里(Nestorius)被東羅馬皇帝放逐后客死他鄉,徒眾向東逃入波斯,并在此建立教堂、學校,重新煥發了生機。本文通過分析聶斯托里派在波斯的發展歷程試圖分析其發展原因。
一、聶斯托里派的起源和東傳
聶斯托里派的創始人是君士坦丁堡大主教聶斯托里。他提出了耶穌基督的“神人二性說”,認為耶穌的神性和人性是分開的,耶穌的神性附于他的肉體之上。其意即耶穌的母親瑪利亞(Maria)僅僅產下了耶穌的肉體,即耶穌的人性,卻沒有產下耶穌的神性,不應當稱作圣母。他因為主張耶穌具有兩個不同的位格而受到亞歷山大里亞主教西里爾(S. Cyrillus Alexandrinus)的嚴厲批駁。西里爾主張基督的“神人同體論”,即基督的神性與人性是合為一體的,基督是神而人,人而神,基督的人性是他的神性的一部分。他曾經說過:“如果任何人不承認耶穌是真正的神,不承認耶穌是由圣母瑪利亞自上天感孕而生,就讓他遭受詛咒。”[1]30這兩派爭執不休,使得東羅馬皇帝狄奧多西二世(TheodosiusⅡ, 408-450)介入調停,于431年在以弗所(Ephese)召開宗教會議。會議判定聶斯托里的思想背離正道,瑪利亞被稱為“圣母”是合適的,因為她由上天感孕,并生下了基督。西里爾的觀點得到了會議的認可,而聶斯托里則被革除教籍,并于435年被流放。[2]24
但亞歷山大里亞教會對聶斯托里派的迫害仍在繼續。繼第一次以弗所宗教會議之后,于449年又在以弗所召開了第二次大公會議。這時針鋒相對的西里爾和聶斯托里已經相繼離世,但是兩派的積怨卻未消失。專橫的亞歷山大里亞教長對自由辯論施加壓力,極力打擊以巴掃馬(Barsumas)為首的聶斯托里派教徒,指名道姓對其進行侮辱:“趕快用刀將那些分割基督的人劈成兩半!把他們剁成肉醬!把他們活活燒死!”[3]384同時還用武力強迫在場僧侶,要求他們譴責聶斯托里派。在亞歷山大里亞教長的淫威和刀劍的威懾之下,聶斯托里派再次失敗,但第二次以弗所大公會議也因其蠻橫和暴力被稱為“以弗所強盜會議”。
以弗所會議之后,聶斯托里派在東羅馬帝國的大本營埃德薩(Edessa)出現了不同的聲音。當支持聶斯托里派的主教伊巴斯(Ibas)于457年去世后,其下屬幾名長老開始公開反對這一派別,使其在埃德薩逐漸式微。[1]42后來,東羅馬皇帝芝諾(Zeno, 474-475, 476-491)一改狄奧多西的中立調停政策,開始在東羅馬帝國內大肆迫害聶斯托里派。公元489年,他封閉了位于埃德薩的神學院,清除了城內的聶斯托里派教徒,毀滅了他們在帝國境內最后一個落腳點。這次清洗標志著聶斯托里派在東羅馬帝國的終結。
失去落腳點的聶斯托里派教徒向東前往薩珊波斯,在巴掃馬的牽線搭橋之下,聶斯托里派和薩珊波斯取得了共識,波斯國王對聶斯托里派在波斯的傳教活動表示默許。聶斯托里派也同東羅馬脫離了關系,于498年在波斯都城塞琉西亞-泰西封(Seleucia-Ctesiphon)建立獨立的迦爾底教會(Chaldean Church),這標志著聶斯托里派在波斯傳播的開始。
二、聶斯托里派在薩珊波斯的發展
在498年聶斯托里派獨立于東羅馬帝國之后,它成了薩珊波斯國內眾多宗教的一支,并一直持續到波斯帝國的滅亡。縱觀它的發展軌跡,不難看出,大多數波斯國王都對其采取寬容政策,這使其能夠以一個小教派的身份在波斯長期發展。但聶斯托里派作為一個新創立的宗教派別,在它的發展過程中難免會出現許多波折,如教義爭論、教會分裂、宗教迫害等。總的來說,聶斯托里派在薩珊波斯的發展過程是在曲折中前進的。
(一)立足時期(498—552)
這一時期是聶斯托里派在薩珊波斯的早期發展階段。薩珊波斯處在卡瓦德一世(Kawad I,488—531)的統治之下,他繼承了其父皮魯茲(Piroz,459—484)的宗教寬容思想,支持聶斯托里派,允許其在美索不達米亞地區傳播。在波斯國王的支持下,聶斯托里派開始在波斯立足。
大主教鮑鮑伊(Babai,497—502)是聶斯托里派在薩珊波斯的奠基人。他是巴掃馬的學生,也是一個虔誠的聶斯托里教徒,他一直致力于恢復聶斯托里正統思想。在巴掃馬失勢后,他的指導思想也一度被人遺忘,鮑鮑伊為此于498年和499年連續頒布宗教法令,宣布恢復巴掃馬的思想,使聶斯托里學說成為波斯教會的指導思想。[1]52他還任命推崇聶斯托里學說的學者納爾西斯(Narses)為尼西比斯(Nisibis)神學院的院長,這個神學院在薩珊波斯的權威極高,幾乎每一任大主教都在此接受過宗教教育。
他大致明確了聶斯托里派在薩珊波斯的教區范圍。在這一時期,聶斯托里派已經擴展到整個美索不達米亞,教區的劃分顯得尤為重要。[2]33他將貢迪沙普爾(Gundeshapur)、尼西比斯、巴爾薩(Barsa)、埃爾比勒(Irbil)、基爾庫克(Kirkuk)、梅爾夫(Merv)、阿旺達希爾(Rewardashir)等地設為宗主教區,每一個宗主教區下設多個主教區,受宗主教區管理。在鮑鮑伊時期,基本的教會規劃已經完成。
鮑鮑伊的繼任者西拉斯(Silas,503—523)基本沿襲了他的做法。西拉斯是他的學生,年輕時就接受了鮑鮑伊的思想,甚至效仿他結了婚。他任上的20年里聶斯托里派發展穩定,但他在任期末的一個行為導致了教會的長期分裂。在他臨終前,他任命自己的女婿以利沙(Elisha)為自己的繼任者。這個行為引起了許多教會人士的不滿,他們認為教會領導人應該由各宗主教討論選舉產生,而不是由大主教任命。于是其中一部分主教公開反對以利沙,并選出了另一位大主教與之分庭抗禮。這次分裂持續了15年之久,直到539年兩派聯合召開了一次宗教會議,宣布兩人都不是合法的大主教,并重新選舉新的大主教,這場風波才得以平息。
教會風波平息之后,聶斯托里派急需一個人來彌合教會內部的矛盾,將教會真正地團結起來。馬爾.阿巴一世(Mar Aba I,540—552)成了教會的“救世主”,也是使聶斯托里派真正在薩珊波斯立足的人。教會分裂之后,馬爾.阿巴憑借豐富的閱歷、過人的才學以及卓越的領導才能成為了新任大主教。
馬爾.阿巴早年是瑣羅亞斯德教徒,曾在薩珊波斯的行省任職,皈依聶斯托里派后辭職游學,曾游歷過希臘、埃及等地,對當地的語言和風俗習慣十分了解。他十分重視學術,曾把希臘文本的《圣經》翻譯為敘利亞文,并為其作注。還在薩珊波斯都城塞琉西亞—泰西封建立神學院,擴大聶斯托里派的影響。
另外,他還對教會進行大刀闊斧地改革。在544年的宗教會議上,他重新明確了教會的等級制度和各主教區的管轄邊界,并廢除了教會分裂期間一些不合法的宗教任命。在大主教的選任問題上,他也制定了相應的規則。他規定大主教必須由宗主教討論選舉產生。這項規定得到了教會人士的支持,教會內部關于大主教的選任問題最終得以解決。
在聶斯托里派進入薩珊波斯的初期,由于鮑鮑伊和馬爾.阿巴的努力,教會的指導思想,教區的管轄范圍、教會的等級制度以及大主教的選任問題都逐一得到解決。聶斯托里派成功在薩珊波斯立足。
(二)成熟時期(552—605)
這一時期聶斯托里派逐漸發展成熟。隨著薩珊波斯的對外擴張,在許多新征服的領地上也出現了大量聶斯托里派教徒,聶斯托里派的勢力進一步擴大。經過多年的經營,聶斯托里派已經成為薩珊波斯境內最大的基督教派別,國王也逐漸開始倚重其教會領袖,經常邀請他出席各種重要活動。
在馬爾.阿巴的繼承者約瑟夫(Joseph,552—567)任職期間,一個新的基督教派別開始在薩珊波斯出現,并開始威脅到聶斯托里派的地位。451年,在教會斗爭中失利的亞歷山大里亞派在東羅馬帝國皇后狄奧多拉(Theodora)的支持下在敘利亞重新建立教會,稱為敘利亞正統派。它于559年在波斯的塔爾庫特(Tarkit)建立主教區,開始在波斯傳教。[2]38這兩個基督教派別原本就水火不容,現在又在同一個國家,自然免不了爭論。然而,長期在波斯發展的聶斯托里派更勝一籌,在多次的辯論中都取得了上風,將敘利亞正統派牢牢壓制。聶斯托里派仍然是薩珊波斯最大的基督教派別。
約瑟夫去職之后,馬爾.阿巴的學生埃策希爾(Ezechiel,570—582)擔任大主教。在這一時期,聶斯托里派跟隨著波斯帝國擴張的腳步,逐漸開始向阿拉伯半島傳教,即使在也門的索科特拉島和薩那,也能發現傳教士的身影。但好景不長,薩珊波斯和東羅馬帝國的戰爭爆發。這場戰爭導致了波斯國王對聶斯托里派的迫害。
雖然聶斯托里派在薩珊波斯的大多數時期都受到國王的保護,但在戰爭時期則不然。其一,戰爭時期國王往往要關心戰事,無暇顧及宗教;其二,戰爭需要大量金錢,而聶斯托里派憑借多年的發展擁有大量資產,國王想利用教會的財富充作軍費;其三,瑣羅亞斯德教往往利用戰爭中傷聶斯托里教徒。由于以上原因,戰爭時期聶斯托里派屢遭迫害,馬爾.阿巴就曾經被迫害過,他被瑣羅亞斯德教徒稱為叛教者和告密者,并被監禁數年。國王身邊一位銀匠,因為是聶斯托里派教徒便被處死,他的財產被充公,他的妻兒被折磨。[1]68
這次迫害持續了多年,直到埃策希爾的繼任者伊肖爾亞赫(Ishoyahb,582—596)在任時才有所緩和,停頓了多年的教會工作得以重新恢復。與他的前任一樣,他同樣重視學術,在一次宗教會議上他提出要重視西奧多(Theodore)的思想和著作,因為他是聶斯托里的老師,聶斯托里的許多主要觀點都來自于他。但他的這一觀點引起了軒然大波,尼西比斯神學院一位教師赫納(Hnana)公開反對他,否認西奧多的崇高地位,還發表了幾篇文章批評他。為此伊肖爾亞赫在585年召開了一場宗教會議,在會上雙方進行了激烈辯論,最終以伊肖爾亞赫一方勝利而告終。赫納得到了尼西比斯部分宗教人士的支持,帶領300名志同道合者離開。
即使經歷了宗教爭論和宗教迫害,聶斯托里派依然發展壯大,終于引起了國王的注意。霍爾莫茲德四世(Hormizd IV,579—590)就曾派遣伊肖爾亞赫作為使節同東羅馬皇帝進行和平談判。伊肖爾亞赫及其帶領的隨從受到東羅馬皇帝的親切接見,還讓他們與東羅馬境內的基督教徒進行學術辯論。
伊肖爾亞赫死后,新繼位的波斯國王霍斯魯二世(Chosroes II,591—628)提拔薩布里肖(Sabrisho,596—604)為大主教,原因是他的妃子做了個夢,夢見有一位高僧站在國王身旁,那人的樣貌與薩布里肖相似。為此,霍斯魯十分信賴薩布里肖,認為他是上天派來幫助自己的,于是在宗教活動上他大力支持薩布里肖。有了國王的支持,薩布里肖得以更快地發展教會事業。他認為現在的聶斯托里派已經背離了初衷,教士們生活奢靡,崇尚世俗生活,傳統的清規戒律幾乎已不存在。于是他下決心整頓教會,將傳統的隱修制度重新恢復。在思想上,他同他的前任一樣,堅持西奧多的思想,反對赫納的思想,他在605年的宗教會議上宣布,西奧多的思想是教會的正統思想,凡是反對它的人,不論在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將被譴責。[2]37
這一時期,雖然聶斯托里派遭遇了宗教爭論、信仰分歧甚至宗教迫害,但是它在面對這些挑戰的過程中卻一步一步走向成熟。在伊肖爾亞赫和薩布里肖的努力下,聶斯托里派得到了波斯國王的支持,教會的指導思想也在一次次的宗教爭論中更加成熟。
(三)衰落時期(605—646)
這一時期聶斯托里派開始走向衰落。首先它失去了國王的支持,在霍斯魯二世統治的最后20年(608—620)里,他禁止聶斯托里派選舉新的大主教,這極大削弱了教會的勢力。其次,聶斯托里派的老對手敘利亞正統派影響擴大,逐漸削弱聶斯托里派的影響力。最后,薩珊波斯帝國開始走向滅亡,失去了落腳之地的聶斯托里派開始不可避免地衰落。
霍斯魯執政中期,正值東羅馬帝國與薩珊波斯爆發大戰之時。在此期間,國內又盛行懷疑基督徒之風,認為他們是東羅馬的間諜,霍斯魯也不可避免受此影響。再加上他信賴的大主教薩布里肖去世,教會和他的妃子未經他同意,選出了一位新的大主教,這引起了他的憤怒。在這位大主教于608年去世后,霍斯魯沒收了其全部財產,并下令禁止教會選舉新的大主教。
一夜之間,教會失去了國王的支持和神圣的領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各宗主教緊急召開會議,希望選出一位沒有頭銜的領導者,帶領他渡過難關,這個重任落在了鮑鮑伊二世的身上。鮑鮑伊是聶斯托里派著名的神學家,曾在尼西比斯學習醫學和神學,之后成為了一名傳教士,并于604年擔任修道院長。在大主教空缺的20年中,他成了聶斯托里派實際上的領導者。在他領導期間,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與敘利亞正統派的斗爭。
在聶斯托里派失勢的時候,敘利亞正統派經過多年的發展,規模逐漸壯大,足以與聶斯托里派一較高下。612年,在霍斯魯的主持下,雙方召開了宗教大會。會上,敘利亞正統派提出了“耶穌的神性和人性是不可分的”這一觀點,與鮑鮑伊堅持的“耶穌有二性,分別是神性和人性,二性是分開的”觀點背道而馳。雙方就這一問題爭執不下,雖然聶斯托里教徒對鮑鮑伊的觀點贊譽有加,但會議最終沒有結果。這與之前聶斯托里派牢牢壓制敘利亞正統派的情況不同,現在雙方勢力幾乎可以說是旗鼓相當。這也從另一個方面反映出聶斯托里派的衰落。
與聶斯托里派的處境相似,薩珊波斯也逐漸邁向衰亡之路。622年,東羅馬開始入侵薩珊波斯,霍斯魯不敵,丟失大片領地,自己也于628年被殺。在他死后,薩珊波斯政局動蕩,短短四年就有兩位國王和兩位王后干政。而這些短暫即位的國王王后們也只能向東羅馬求和,聶斯托里派新任大主教伊肖爾亞赫二世(Ishoyahb II,628—646)就多次作為使節前往東羅馬。雖然他也力求恢復20年前的榮光,并提出了許多改革措施,如重開被關閉的修道院,向中國、印度等地派遣傳教士等。但為時已晚,聶斯托里派的衰落已經注定。
來自東羅馬的威脅剛剛結束,南邊又出現了阿拉伯人帶來的新威脅。632年薩珊波斯首都塞琉西亞—泰西封被其占領,伊肖爾亞赫逃往阿拉伯,聶斯托里派在薩珊波斯的歷史到此結束。
三、聶斯托里派在波斯發展的原因
作為一個外來宗教,聶斯托里派能夠在薩珊波斯發展一百余年實屬不易。在波斯這樣一個陌生的國家,要想發展,必須得到當地人的支持并且適應當地的生活方式,這兩點是必不可少的。聶斯托里派就做到了這兩點,他們得到了國王和民眾的支持,并且進行了傳教的本地化,這使得它能夠在波斯生根發芽。
(一)波斯國王的支持
聶斯托里派的成員善于上流社會的交際,是國王堅定的盟友。在波斯的聶斯托里派教徒,多以經商和醫術聞名,其中佼佼者就會得到波斯國王的賞賜和擢升,進入波斯上層社會。這些人往往會在上層人士中傳教,利用上層信眾的權力保護民間的傳教工作。霍斯魯二世的兩個妃子希琳和瑪利亞對聶斯托里派感興趣,霍斯魯二世為討愛妃歡心,甚至說自己是一個基督徒。他不反對建教堂,而且還保護聶斯托里派教徒。[4]531聶斯托里派也是國王的堅定支持者。在霍斯魯一世(ChrosroesⅠ, 531-579)統治時期,波斯的聶斯托里教會于576年召開會議,決定在禮拜中加入為霍斯魯一世祈福的禱文,稱之為“我們的主,得勝的霍斯魯,萬王之王。”[5]在卡瓦德國王反對馬資達克運動時,聶斯托里派也是國王的急先鋒。在528年年底召開的神學會議上,瑣羅亞斯德教的大穆貝德(瑣羅亞斯德教最高僧侶)格格納茲(Glonazes)和聶斯托里派主教巴札奈(Bazanes)聯手反對馬資達克派。[6]正是由于國王與聶斯托里派的相互支持,聶斯托里派在薩珊波斯才能夠長久發展。
(二)波斯人民的擁護
正如英國學者布吉指出的:“東方諸民族之所以皈依景教,毋寧說是因為當時景教徒繼承了那經由阿拉伯或敘利亞地方傳來的所謂希臘文化……當時景教教士或景教商人確有豐富的知識和經驗,而以這種優越性,使異邦人感服,由于景教文化而皈依景教者決不在少數。就景教傳入波斯、中國及其他地方之希臘的醫學、醫術和實際的醫療方法,給景教徒的傳教活動帶來方便。”[7]“在薩珊時代……如果有伊朗醫生不找,卻去找外國醫生,被認為是錯誤的;盡管如此,薩珊諸王常常寧肯用希臘醫生或敘利亞基督教徒。”[8]70同時聶斯托里派教徒還積極進行賑濟貧民的活動。《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記載:“(景教徒)每歲集四寺僧徒,虔事精供,備諸五旬,餒者來而飯之,寒者來而衣之,病者療而起之,死者葬而安之。”[9]67 這反映出聶斯托里派僧侶不但行醫問診,而且從事賑濟,這種高尚的品格吸引人們大量皈依。
(三)傳教的本地化
當聶斯托里派初入波斯之時,大部分教徒都是敘利亞人、希臘人、亞美尼亞人等非波斯的人群,他們的語言、文字、生活習俗都與波斯人不同,他們的宗教不受波斯人理解。為了更快地傳教,聶斯托里派教徒開始將基督教文獻翻譯為波斯文。在東突厥斯坦曾發現《舊約》中《詩篇》的中古波斯文譯本殘片,其翻譯底本為敘利亞文本。[8]70甚至聶斯托里派的宗教經典有時也用波斯語寫成,后人又把它譯成敘利亞語。比如《西蒙圣典》最初由西蒙用巴列維語編纂而成,后來由一位傳道士譯成敘利亞語。[10]通過將基督教文獻譯為波斯語,使波斯人理解了聶斯托里派的教義,大批波斯人皈依。在5至7世紀之間,聶斯托里派由薩珊波斯西部一個小教派轉變成波斯境內的一個大教派,“這種新宗教傳遍薩珊伊朗的廣闊土地,到7世紀,基督教徒的社區在伊朗東部和西部幾乎每一個省份都能找到。”[8]69
為了適應在波斯的生活,聶斯托里派對教規也作了修改,原先嚴苛的教規現在已經被放寬或被遺忘。例如守貞的教規,這在希臘人之中是強制推行的,但在波斯,主教甚至教長舉行重復而公開的婚禮。5世紀末6世紀初,在波斯的修道院中,一股非獨身之風盛行,教會中的許多主教有妻子,教會允許教士結婚。這明顯是受了瑣羅亞斯德教義的影響。正因為聶斯托里派適應并結合了瑣羅亞斯德教義,得到了波斯人的理解,聶斯托里派才能迅速傳播。
四、結語
聶斯托里派雖然被基督教正統教會視作異端,但它在薩珊波斯取得了成功。其成功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波斯國王的寬容和政治需要,另一方面則是由于聶斯托里派力圖適應東方社會而進行的轉型。聶斯托里派教徒在上層傳教、在下層群眾中宣傳、甚至為迎合波斯習慣而改變教義。這體現了聶斯托里派的靈活性,正是由于這種靈活性,使聶斯托里派在東方的傳教變得順利。
聶斯托里派是基督教的一個分支,同樣也是東方最早接觸的基督教類型之一。對于它的研究,對基督教東傳歷史的研究有重大意義。它以薩珊波斯為跳板,利用路上通道成功傳入中亞、印度、中國,在東方實現了聶斯托里派的復興。另一方面,聶斯托里派教徒還將希臘羅馬的藝術、醫術和著作帶入東方,實現了東西方文明的大交流。
注 釋:
①“基督教聶斯托里派”在中國被稱為景教,本文相關部分一律使用“聶斯托里
派”,為尊重引用作者,引用文獻中一律以文獻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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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林友堂,男,作者單位為西北大學中東研究所。
(責任編輯:李直)